徐安国见了他们,如遇救星,对村民们说:“县里拆迁指挥部的钱主任和宋老板来了。让他们来跟大家说两句。”
钱主任捋了捋头顶稀疏的头发,拨开人群,也站到了方桌上,接过徐安国的小喇叭:“整体搬迁你们村,是县委县政府从大局出发作出的重大决定,是大好事!市里面乃至省里面,都是绝对支持的。我懒得再跟你们说这件事的重大意义。希望你们按时搬走。尽快跟村委会签订拆迁协议。对于前一半签订协议的住户,县里每户再补贴二百块。对于不搬走的住户,县里将安排强拆。对于那些敢于借机闹事,破坏社会稳定的,政府将严惩不待。”
说完,钱主任转头对旁边的姜大武使了一个眼色,姜大武和同行的民警拿出了闪亮的手铐。宋大狗几个人也看上去凶神恶煞,像要咬人,村民们“哗”的一下就鸟散了,各自回家,点火做饭。
吴应熊推开家门,说了声:“我回来了。”
走进院子里,发现家里的饭菜已准备好了,摆在桌子上。
吴小玉拿着一把凳子,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吴应熊,十分高兴,朝里屋喊:“爷爷,小虎,大熊回来了。”
吴应熊走进院子里,吴应虎迎了上来,拥抱了一下哥哥。
吴应熊拍拍他的肩膀,说:“小虎,才两个月不见,你就长这么高了。”
吴小玉在一旁插嘴说:“那是,小虎现在在发育,长个跟地里的芝麻似的,节节高。你们兄弟俩,个头都差不多啰。”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吴应熊发觉家里的氛围跟以前大不一样,爷爷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大口大口抽着旱烟。
镇上离吴应熊的村子不远,吴应熊的父亲吴大桂也回来吃饭,沉默不语,只有吴小玉还是很积极地给两个弟弟夹菜:“多吃点”。
过了半响,吴大贵放下碗筷,对吴应熊的爷爷说:“爹,你吃点东西吧。我也不想搬走,但我刚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村子里好几户人家被打伤了,有点还被带到了派出所。“
吴应熊的爷爷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细小颗粒浮在空气里,幻化成一缕青烟:“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我扛起枪上战场打日本鬼子的时候,这帮孙子还在娘胎里呢。放枪子吓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个球!搬家可以,但要把你母亲的坟也迁走,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他们动你母亲坟前一根草。”
吴大贵叹了一口气说:“话虽如此。两个孩子还小,我们还不要跟官家斗。上次为了把大熊从派出所领回来,把家里要下崽的母羊都卖了。”
吴应熊的爷爷放下烟斗,对吴应熊的父亲说:“我老人,不中用了,这一辈子,也没有别的心愿了。死后,你把我和你母亲葬在一起,我死也就瞑目了。”
吴小玉见气氛不对,便插话说:“今天吴应熊回来,大家高兴才对,不说别的,吃饭吧。”
吴应熊吃了一口白米饭,问吴大贵:“爸,村子里的人大都同意搬吗?“
“倒是有一些人特别不愿意。不搬也没办法。”吴大贵说,“你别管了,这是大人们的事,你好好安心读书。”
吴应熊的爷爷摸了摸吴应熊的头,说:“你爸说得对。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弟俩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
“爷爷,我知道了。”吴应熊点头说。
吴应熊也点点头,给爷爷的碗里夹了一根豌豆夹。
吴应熊怎么也没料到,这是他跟爷爷吃的最后一顿饭。那天天气很冷,下了晚自习,他刚回到寝室,脱下外套,准备去卫生间里洗衣服,“叮铃铃“,宿舍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是姐姐的声音。电话那头,吴小玉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抽泣着说,“大熊呀,你……快回来吧。爷爷……快不行了。”
“姐姐,你现在在哪?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爷爷下午在奶奶坟前,被挖土机撞了。”
吴应熊一听,赶紧搁下话筒,外套都没穿,穿着毛衣就冲了出去。在校门口,他冲到马路中心,朝路过的车辆招手。一辆疾驰的卡车紧急刹住了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他把头伸出车窗,骂道:“你找死呀!这么黑的天。站在马路中间。要不是我开了远光灯,你小子就没命了。“
吴应熊含着热泪,诉说了原委。司机是个热心肠的大叔,把吴应熊带回了镇里,还绕了弯路,送他回家。
但吴应熊赶到家里,也没见上爷爷最后一面。推开家门,院子里已经摆放了一个白色的花圈,里屋传来一阵哭声。吴应熊的爷爷已经没了呼吸,他闭着眼睛,发黄的军装前挂着一串发亮的铜质奖章,裤腿上已经沾满了黄泥巴,僵硬地躺在了木板床上。
昏黄的灯光照在吴应熊的父亲,弟弟吴应熊,姐姐吴小玉流泪的脸上。吴应熊的父亲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眉头紧皱,泪水从粗糙的皮肤上流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回想起爷爷生前的音容笑貌,热泪从吴应熊的眼眶涌出,他哭出声来,问吴小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吴小玉哭着向吴应熊讲述了事情的过程。那天下午,牛头山下来了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