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动去提骂他像柳树,又说姜黎巴不得把他踢死那茬。
还好,沈翼也没提,只看着阿香说了句:“你回去吧。”
“诶。”阿香应了声,不敢有再多其他的细小动作,只得丢下姜黎一个人去了。心里又想着,他应该不会再为难姜黎吧?总归是有些不放心,便在走到一个大石块旁边的时候,闷不吭声蹲下身子躲后头去了。不时又伸出头来瞧,看沈翼来找姜黎到底想干嘛。
姜黎虽然发泄了大半,但看到沈翼,情绪仍然是敛得疏远。她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微微颔首,看着脚下茂盛的绿草小花。等沈翼走到她近前的时候,她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偏沈翼拉住她的胳膊,说了句:“站着不要动。”
姜黎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依着身份得听他的命令,这就站着不动了。然后便瞧见他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一个热腾腾的鸡蛋来,捏碎一头剥了壳,然后拿到手里往她脖子这处伸了过来。姜黎要往后躲,他仍又说了一句,“不要动。”
这就真不动了,站着也不出声,姜黎任他拿着熟鸡蛋在自己的脖子上打滚。没碰还没感觉,这会儿一碰,脖子的一圈便疼起来。原是被他下死手掐的,这会儿估计已经又肿又紫了。她忘了这茬,偏他来记得,这会儿又来献殷勤。
鸡蛋滚得不热了,沈翼又从袖袋里摸出些土豆片来,往她脖子上贴上来。贴好了用手指帮她压着,就这么站着等一气。他现在是个粗人,以前在京城那会儿也是官家公子哥儿,虽比不得姜黎他们,到底也不是粗鄙人。姜黎早就知道,他是个会伺候人的。
然沈翼这会儿对她这样,姜黎总还是觉得不自在,却也不表现出什么。任他贴完了土豆片儿,又瞧着他从袖袋里摸出个胖肚大口小瓷盒瓶来,拧了盖子,里头是一些药膏。大约也是消肿去紫,又帮她整个擦了一气。他手指从她皮肤上滑过去,有麻剌剌的触感。
这些东西弄完,沈翼也没有多余说什么,把那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只说了一句:“自己记得上药。”转身便去了,留下姜黎一个人站在原地。姜黎捏着那瓷瓶在手心里,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而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抽了口气。
那厢阿香还在石头后面藏着,瞧着沈翼往她这边而来,怕被瞧见了挨罚,便绕着那石头打了个转,避开了沈翼的视线。最后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帐篷间,她才松了口气,起身来又往姜黎这边来。
沈翼做什么她可都瞧见了,耐着性儿地低头在姜黎脖子旁边给她滚鸡蛋,贴土豆片儿,又上药。阿香啧口,在姜黎周围转了一圈,说:“这沈将军也是个耐性人,真个儿是细心。”
姜黎把手里的瓷瓶塞进袖袋里,平平常常道:“以前是个细心人儿,什么都给你惦记着,给你想着。你哪怕是有一丁点不高兴呢,他都瞧得出来,千百种花样使出来,非要给你逗乐咯。”
阿香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姜黎抬起步子往前走,“以前是。”
“这挺好,你非伤他。”阿香跟上她的步子。
姜黎抿一下唇,“那时没觉得好,瞧不上他。”说着吸口气,目光放了远,“这会儿想想,那时的沈翼,真好。可惜栽在了我的手里,把他原本有的好性儿,都弄没了。秦泰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我,他必然有个安稳体面的差事,温柔贤惠的妻子,淘气可爱的孩子,该是圆满的。”
阿香看向她的脸,“你又想秦都尉了?”
姜黎收回目光,看向阿香,“我倒是想想,可是,总是没有什么事可想的。”
“那就不想了吧。”阿香舒缓着语气道:“没事儿你就多想想沈将军以前的好,眼下也能劝自己心甘情愿些。你就想,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受着这些罪,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大约心里就舒服些了。”
姜黎笑了一下,不与阿香细论这个,只道了句:“屁!”
阿香便望天叹气,“可惜可叹,你瞧瞧你哪里还有半点大户人家千金小姐该有的模样。都叫帐里的那帮女人带坏了,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也不嫌羞了,唉……”
姜黎便推她一个趔趄,“你还给自己开脱,我跟你学的最多,骂人的话,一半儿都是跟你那学来的。你若想听,我这会儿骂出一箩筐来不嫌多。还有更多的,周长喜赵大疤那里学的。并那些将士们平日里说话,无意听到两句,都学会了。我还发现了,那不同地方的人,骂人的话也不一样。各有各的千秋,各有各的语气,也挺好玩。”
阿香稳住身子,吊她一个白眼儿,“你还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