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珺的提议,在场俞氏诸人深以为然,无人觉得用毛笔书写有什么不妥,相反,还挺赞同,均点头说不错。
俞致正没有立刻同意章珺的提议,他和蔼可亲地注视晚晴,“丫头,你习惯用什么笔?”
晚晴聪慧,怎么听不明白章珺设的陷阱,知道他有心让自己出丑。
示弱的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不仅他如此,他妹妹如此,他们一家人全都如此。
他有心,她偏不趁他的意……
晚晴低头浅笑,轻声说道:“客随主便。”
一句话把俞致正逗乐了,“什么客随主便,阿尚,你家丫头把自个当外人了。”
老爷子说的那四个字“你家丫头”,像把熨斗似的,熨得俞殷尚舒舒服服。
俞殷尚莞尔,骤然一笑有冰消雪融清奇之态,惊艳众人,“傻孩子,是一家人了,以后别说两家话。”
晚晴从善如流,“我记得了,叔叔。”
“以后在家里亲近些,就叫师父吧,在外面才叫叔叔,怎么样?”俞致正忽而话。
俞殷尚不置可否,他和晚晴私底下的称呼才乱呢,怎么高兴怎么来,也就是外人面前需要保持相应的礼数吧。
晚晴无所谓,称呼是叫给外人听的,老爷子那么想,她应着便是了,“好的,爷爷。”
“好,是个好丫头。”俞致正满意地点点头,继而,他说:“这么说来,你也想用毛笔了?”
“嗯。”随即,晚晴想了想,说:“我习惯用小楷毛笔,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拿一支小楷毛笔过来。”
“明昇,你去办吧。”俞致正吩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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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临时立起两个固定图纸的架子,俞家长房俞德英用步话对讲机叫数名帮佣带材料来妙音亭。
俞家帮佣们的办事效率很高,四个人到了妙音亭,敲敲锤锤五分钟以后,立起两个一米多高的木框架子,形状类似画架,但是没有板子为底,空架子而已。
俞明昇要影印,兼放大图样,书斋一去一返之间,用了十分钟才过来。
到了以后,他让晚晴和章珺抓阄。
以紫禁城中轴线为准,平面图一分为二,分为东西六两份图,晚晴抓到东六,章珺抓到西六,图纸被分别钉在木框上,比赛时间半个小时,半小时过后,正好开饭,
花十分钟看完各自的图,毛笔蘸墨,悬空书写。
为了顺手,两人不约而同选择由上写到下,这样一来,两人的墨字即刻暴露在大家眼前。
悬挂书写有底板托着还好,一旦像这样钉在空木框上~书写,不管纸张绷得再紧,写起来终究感觉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如此,尤见功力。
这帮孩子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学习技艺也是在一处,彼此间知知底,章珺悬空写簪花小楷没啥稀奇,奇的是晚晴的墨字书法居然不差,不仅不差,而且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她的字清奇飘逸之中,不失朗朗大气,中沟壑纵横,有男子之态,令秀丽如女子的簪花小楷相形见绌,书法气度先输一分。
“是赵孟頫小楷!”俞十一脱口说道。
俞十五通书法,涉猎极广,他目中带赞,“的确是赵孟頫小楷,清人董其昌评价其熟而俗,在我看来不是这样,他那份复杂的圆熟感极难临摹,小姑姑竟然能得几分神似,又写得那么稳健,我拜服了。”
俞十五的点评,众人皆赞同。
突然,又是一声小小的惊叹,“不仅如此呢,你们快看,小姑姑写的名称和位置,没有一处是错的!”
众人凝神一看,再比照手中的紫禁城平面图纸,可不是嘛,章珺错了一个,晚晴却一个不漏,小胜一筹,章珺可是俞家公认记忆力最强的人,晚晴是怎样的记忆力啊!
看得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这时,有人好事,回头看了看俞明昇,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
俞明昇的确是不能相信,因为惟有搞研究的人才会那么熟悉,他先前估计他们各自能写出十个对的,就算很好了,不料,他这个小堂~妹当真是聪明,能写得一个不错,而且,照她这个稳健的架势,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不喊停,她能全部不落地写完。
绝,绝啊,太绝了!!!
正当俞明昇感叹间,湖面上蓦然响起琴曲,于悠然浩淼间直抵耳际。
不,与其说是湖面,不如说是四角小亭传来的曲子。
众人举目望去,小山之上,古松之旁,小亭之内,居然是俞殷尚抚琴助兴,但不知他是何时穿过众人的重重包围,去到那上面的。
俞殷尚弹的是《平沙落雁》,曲子初听没什么,单单助兴而已,渐渐地,三分钟过后,便不对味了,好好一段描写逸士心、雁群降落沙洲的曲子,恁是被他弹成弯弓落大雁的飘逸状,这哪儿是助兴,分明是助威嘛,听得人一腔鲜血要从口喷出去。
旁人的惊叹干扰还无所谓,章珺信心满满,晚晴这会不错,不代表后面不错,他不信她全对,可是,不知怎么的,随着小舅公弹奏《平沙落雁》助威,章珺被琴声严重影响,越来越心浮气躁,他手一抖,字写歪了,接连写错两个殿名称而不自知。
大家的注意力被琴声和比赛吸引,没有人注意,一个圆~润的身影悄然退出,往东边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