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离开。”
“在金陵认识的故人?”唐斐唇边依然带着那抹捉摸不定的笑意:“倘若确是小梦的朋友来此凭吊,自然另当别论;只是……”他走近两步,冷冷地盯着权宁:“想祭拜小梦,什么时候都可以;身为左益州的侄子,左回风的表弟,却在此时甘冒风险身入此地,当真只是为了上一柱香么?”
此言一出,下首众弟子中起了轻微的骚动,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向权宁,疑虑的眼神中掺杂着刻骨的仇恨,灵堂中的气氛骤然险恶起来。
我感到了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浓重杀气。那是从不吃亏此次却吃了大亏的唐门,对左家父子的恨意。
冰冷而噬血的恨意。
权宁毫无惧色,涨红了脸从我身后一步跨出,用力瞪着唐斐。
所谓一触即发,指的或许就是这种情势。可是很奇怪,对着这一切,我居然有种无动于衷的感觉,既不焦急亦不惶恐。
似乎无论想做什么,各种问题都会不断出现,我已不在乎多一个亦或少一个。
拖住权宁,手上刻意用了几分力气,把他重新推回身后,那些疑虑的眼神于是顺理成章地纷纷落到我的身上脸上。
先不去理会堂下众人,转身面对权宁:“你此来是为了祭拜唐梦,对么?”
见他点头,我指了指挽联下唐梦的灵位,再一指覆在白布下的灵柩,轻声道:“她就在那里,案上有香,你去吧,小梦见到你会很高兴。”
权宁迟疑了一下,望望我,再望望唐梦的灵柩,眼里突然又蓄满了泪水,低下头朝案几走过去。
灵前摆着香烛果品,香炉里已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线香。权宁取了一束点燃插在里面,拜了几拜。
袅袅青烟徐缓地升腾而上,模糊了灵位上端笔正楷的字迹:“蜀中唐盈之女唐梦之位”。
一片寂静中,唐斐缓步走到我面前:“唐悠,你今日既已重回此地,行事便应以大局为重。我不管他所图为何,只知道既然是左家的人,就休想离开。”他顿了一下,目中倏然间寒意逼人:“唐门岂能容人说来便来说去便去。还是说,你事到如今仍想袒护左家?”
我移了两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与权宁之间,淡淡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先留他在此盘桓几天。”唐斐毫不迟疑:“以后自然会派上用场。”
“派上用场?”我对他微微一笑,“故伎重施只能落得无功而返。况且元月六日那一晚,唐悠好像什么用场也不曾派上。”
相隔咫尺,此言一出,唐斐的身体不易觉察地晃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现出一层灼烧般的潮红,随即转为煞白,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的身体似乎真的有些不对……而且,若非情况相当严重,唐梦是不会匆忙地跑来找我的。我咬咬嘴唇,觉得心里有些发软。然而,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比较好,总不能在决定任何事情前都和唐斐唇枪舌剑一番。
左益州阴险狡诈,左家名冠武林,要赢这样的对手,唐门必须绝对秩纪森严,上下一心。
时间已经不多了。掌门,只能有一个。
于是悠悠道:“我不管他是谁家的人,只知道他是唐梦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今日既然已经将他带来,就必定会让他平安离去。唐斐,你是前任掌门,本门门规第一条是什么?”
唐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幽深一如往日,无数看不清辨不明的东西在其中隐现明灭。
“如果你定要留难,陷我于不义之地,那么唐悠也就不用在唐门混下去了。”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冷漠如冰,毫无感情:“念在小梦新逝,这一次不与你计较以下犯上之过,你立刻退下,这段时间不必参与议事。”
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以唐斐的个性,向我或者向权宁突然发难都很有可能。
唐斐盯着站在我身后的权宁,眼中倏然掠过一抹凌厉之极的杀气。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已经动手。
然而杀气一闪即逝,他的目光移回我身上,渐渐缓和下来,象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又似乎想看清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会,他终于冷冷一晒,排众而去。
走得非常迅速,衣袂微扬间人已不在厅内,连脚步声都远了。
和元月初六时相比,唐斐确实有些古怪。
我回过身来,对着堂下数十人众逐一看去,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唐仪、唐昭、唐靖、唐崴……位份较低的弟子应该还有数百人,然而门中的精华人物已尽在此间。
恍忽间想起当日数百弟子簇拥在议事厅外的情形,那时唐殷等人的身份还没有揭穿,唐斐站在众人之前,顾盼飞扬……
只要人还在,总有机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