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声道:“太后娘娘说了,公主不必见礼,入内叙话便可。”
做儿臣的来见太后,居然不用大礼参拜,这位太后娘娘何时变得如此好相与了?
高暧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这清宁宫中四处都透着一股怪异,让她愈发觉得不安。
她吁了口气,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慌乱,便低眉垂眼随那宫人进了内室。
顾太后依旧斜靠在软榻上,一身品红色鞠衣,气色红润,眉宇含笑,望之便如春风拂面一般,与之前大病时那忧急中带着阴沉的脸色全然不同。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做了皇帝,可以常伴她身边的缘故。
可是大哥呢?
同样是亲生,更是嫡长先君,如今下落不明,难道她就没有丝毫的担忧?
天下怎会有这般厚此薄彼的母亲?
她不敢多想,当下仍依礼数拜见。
顾太后果然心情大好,只让她磕了一个头,便叫免了。
高暧站起身来,瞥眼间,却见那软榻对面的圈椅上坐着一名穿红色团领坐蟒袍的老者。
他乌纱下的头发已全白了,面上皱纹簇结,还罩着一层青气,唇角带笑,眉宇间那股凌厉的寒意却比徐少卿更甚,那形销骨立的样子更是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从样貌看,这人大约也是宫里的内侍出身,可这般品制的衣冠和凛然的气度却似是比徐少卿还要厉害些。
他会是谁?又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候,那人却也望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甚,配着那满面因干瘦而愈发深刻的皱纹,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老奴焦芳,见过云和公主。”
万万没想到那嘶哑干枯的声音竟比他的长相更令人难以忍受。
高暧打了个寒噤,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顾太后在一旁笑道:“这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焦公公,入宫数十年,侍奉三朝,劳苦功高,你虽是公主也可行个半礼。”
她不敢违拗,赶忙转过来,微微蹲身道:“焦掌印有礼。”
焦芳却是毫不居功装大,竟跪下还了礼,口称“老奴不敢”,弄得她有些手足无措。
顾太后在旁看着暗笑,便叫都免了,也赐了高暧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便微笑道:“云和啊,本来你二次出家礼佛是先帝订下的,万万更改不得,后来昶儿念着和你兄妹情深,一力劝说,哀家想想你小小年纪伴着青灯古佛,也着实可怜,索性便也点了头,留在宫中便留在宫中吧。”
高暧听她说得和缓,却也知不知真心,但仍旧起身谢了恩。
顾太后呵呵一笑,左右打量了她两眼,忽然问:“听昶儿说,年前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哀家这里倒是记不清,过了年该有多大了?”
高暧不知她的用意,只好应道:“回母后,云和明年就十八了。”
“哟,都十八了!这么大可耽误不得了,想想哀家这般年纪时,先帝都已经两岁,封了太子了。这不成,哀家这做母亲的哪能看着你花容月貌,大好年华,却蹉跎岁月,凭白耽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太后:哀家又回来了╭(╯^╰)╮
第89章草芊绵
礼也免了,人也近了,话也好听了,却原来心里打的是这般主意。
全怪自己这闷吞木讷的性儿,纵然心怀戒备,也总不愿将人往坏处想,方才竟还真有几分信了那些言辞。
高暧暗叹一声,只笑自己太过天真,其实早不该对这宫中的人心存有半分幻想。可对方毕竟是太后娘娘,名分上的母后,既然有心发难,自己根本无力阻止。
只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眼下的她再不是那个初入宫廷,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很明白,直白的抗命只会适得其反,这个时候为己为人,更不能与这位太后娘娘龃龉反目。
她想了想,敛着声气试探道:“多谢母后关怀,只是我自幼便在庵堂长大,日子过得散漫,心早就淡了,也不懂什么礼数,此生只盼着一心向佛,不敢有婚嫁之念。”
这半真半假的辩解一出口,自家脸上便有些泛红,不由自主便想起徐少卿那俊美的面庞,清逸的身姿。
此生只盼着一心向佛?
若不是遇上他的话,或许真就是这样。
可现下不同了,她的心已许给了这个人,即使在佛祖和菩萨面前,也无法坦然而释。
顾太后却像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失笑道:“生得这般标志伶俐,怎的却总说些傻话?既然还俗,便是平常人,这修佛多半便是陶冶性子,端的看你如何为人处世,哀家也是自小向佛,念了一辈子经,不照样入宫为后,诞育两代帝王?这等人生大事哪有什么心淡不淡的,该嫁时自然要嫁。”
听她这么说,高暧也觉不好反驳,顿了顿,却又道:“母后说的是,可是……前番儿臣与崇国和亲不成,已然失了体面,若再行婚配,只怕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吧。”
顾太后脸上微微一愣,那拈着盏盖拂弄的手也顿住了。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么,是崇国那边主动退婚,你又未曾嫁过去,这便算两清了。再者,幸而此事也只是两国先起了个意头,并没公告天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哀家替你遮掩着,不必担心。”
她说着,转过头叫了声:“焦掌印,你说如何?”
焦芳起身拱了拱手:“此乃天家家事,老奴怎敢多言。”
“哎,让你说便说,不用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