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下来,流露出来一丝属于成年男人成竹在胸的漫不经心——
这点慢怠足以激怒一个不够成熟的少年。
不过顾云飞有种骨子里的狡猾,他的怒火才冲出脑袋一点儿,就立刻发觉了不对劲。
第一,他的单方面宣布并没有得到正主承认,江姐姐虽然因为过去经济对他容忍度高一点,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第二——
顾云飞认出了这人是谁了。
“……你是那位韩先生?”
顾云飞张开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被江姐姐在台上拒绝的韩先生?”
韩先生:“……”
丢人丢到情敌面前,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他转向江溪:“溪溪,你不介绍一下?”
“我从前认识的小朋友,顾云飞。”江溪顿了顿,又介绍韩琛,“我朋友,韩琛。”
小朋友都不乐意被介绍为小朋友,而且是在情敌面前被小朋友;当然,炮友先生也认为简单的“我朋友”不足以解释他跟江溪之间错综复杂又深刻的关系,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互相评估对方分量,又同时撇过头去。
顾云飞一把拉住江溪的袖子:“江姐姐,我们进去吧,阿姨该等急了。”
韩琛将手中礼品扬了扬:“正巧,我也进去一块看看韩叔叔?”
江溪能怎么办?
她挥挥手,先是将顾云飞的手挣开了,“你先把烟摁了,病房里不许抽烟,你的话——”她指着韩琛,想到昨晚夜谈,一时间不想坐实老太太的猜测,“要不……晚点再来?”
这——
忒么就伤自尊了。
韩琛再是喜欢她,在小情敌面前这么丢脸,也觉得脸面挂不住,“新仇旧恨”一起上来,在顾云飞的洋洋得意里,近乎粗鲁地将年货塞给了江溪,动作既不优雅也不翩翩,粗着嗓道:
“替我跟江阿姨问好。”
年货很重,脱手时江溪看到韩琛手都被勒红了,一捧的东西,她也没拎住,一个踉跄,顾云飞忙扶住她,再抬起头时,人已经走远了。
诺大的一个高个儿,混在住院部门口来来去去的人群里,插着兜安静地往外去。
北风呼呼地刮,灰色长呢摆轻轻扬起,一地黄叶被刮得打着旋儿,衬得那颀长的背影竟好像也有了一丝落拓。
韩琛一步也没回头,就这么直直地走出了江溪的眼帘。
她眯了眯眼睛,回过神朝顾云飞笑了笑:“先进去吧。”
顾云飞没在病房里呆很久,下午就被顾爸爸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华国的传统中,一年最末的一顿晚饭年夜饭是很重要的,需要跟家里人一起团团圆圆地吃顿饭守夜过春节才算完满,江溪将春风液服下,果然在她强烈的意愿下,江父醒了。
他在病床上躺得有够久,即使有看护天天按摩肌肉,可每天靠葡萄糖等吊瓶挂着的身体早就虚的不行,脸也瘦,皮耷拉在骨架上,整个人枯瘦暗黄,直到江溪偷偷喂了一滴解忧露,气色才好了点。
江母偷偷拉着江溪:“你昨天说的惊喜,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发虚:不能是回光返照吧?
老头老太都知道菩心草的事儿,江溪干脆将昨天的抽奖说了遍,江母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时间捞得可真准。”
“恩,为免麻烦,还得瞒着医院。”
幸好今天大年夜,只有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在,之前查过房,再三请求下终于让两人都留下,江溪明明该开心的,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根线崩得紧紧的,牵得她心不在焉。
江爸爸半靠半躺着,委屈巴巴地撇嘴:
“溪溪,这么久没见,你是不爱爸爸了吗?”
江溪蓦地笑了,抱住这老大一把年纪还撒娇的老男人轻轻摇了摇:“爸,您肉不肉麻?”
“不,不对,”江父敏锐地嗅到了野男人的味道,“你可别蒙我,我睡着时也是有点知觉的,身边经常有只苍蝇嗡嗡嗡,嗡嗡嗡的,应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有力道,能抱得动我,内什么,擦身……”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是在夸对方:“那人谁?”
总不见得是护工吧?
江溪想起有一阵韩琛总来,护工都嘀咕说“亲儿子不过如此”,心里像是被什么柠檬酸涨满了,酸酸甜甜涨得不行,急急忙忙起身:
“我出去打个电话。”
“哎——”江父举着手没放下,就被江母拉着塞回了被子:“让她去,咱夫妻俩不能单独呆会?”
江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江溪拿着手机站病房外站了会,直到护士站的小莉连看了她几回,才终于拨出去,谁知道那边才通,电话就被掐了,听筒里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生气了?
江溪觉得有点稀奇。
韩琛在她面前,几乎是千依百顺的,除了床上不听人,其他时候是真的不怎么跟她对着来。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