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侵入仙体的感觉这样难受,玦觞淡漠的脸上沁出细细汗珠。
每踩一步,汹涌的浊黑墨液都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仙力的身体上肆虐。
椎心,刺骨。
可是,他咬紧牙关,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傲战整整六十年在清心幽受的苦,远非今夕可比。他今日顶多也只能还给他──这六十步。
不止那些虚渺无体的罪魂愣愣的盯着他,连对岸都出现了一袭和森然阎罗殿不太搭调的鲜丽绦袍,站着在等他。玦觞低头,不想让熟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苍白与汗珠。他走得有多慢,那红袍便站着等了多久,一句也不催。
直到玦觞跨出最後一步,脱离了满池污浊,那人才伸出手去搀他。
「一来就自罚,想让谁看的?」
「泓烨,看见人有意要忏悔的时候,还是要积点口德才好。」
玦觞淡淡苦笑,没有拒绝泓烨的手。他的小腿已被侵袭得僵直麻木,泓烨若不伸手来搀,只怕自己一时片刻上不了岸。
「哈,要是仙尊您也懂得忏悔两个字怎麽写,小的我还需要在这里每天点魂点魂点上整整一十八年?」泓烨讽刺一笑。
纵然玦觞的地位还是比他泓烨高些,不过,这阎罗殿外是他的地盘,当初呼风唤雨的玉帝现在不过是个刚历劫回归、没有特殊封号的寻常仙人,仙力还比自己更要弱上几分,嘴上讨点便宜也不妨事。
「点魂难道不是件好差事?不打仗,不送死。就算看守的东西被盗了,也不必负责。」玦觞抬起头来,凤眸向泓烨轻轻舒开。
泓烨有一瞬间的迷惑。这真的是那个阴沉冷淡的玦觞吗?或者,他又演戏给谁看?其实,玦觞说的没错。当初他下了阎罗殿,以为自己是被降级了,心里愤怨不平,後来才逐渐在枯燥却平静的点魂生涯中,偶尔听说天界动荡不静,四大仙器陆续丢失……他才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远离了什麽风口浪尖,度假似的。
难道,玦觞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玦觞,你当初把负责看守朱雀之眼的我换下地府,後来又藉故把青龙使清旒也支开来,去做其他差事……是为了给我们避祸?那你为什麽不让离汜也……他不是你的人吗?他名义上还是玄武仙使,却没将玄武仙器看好,一旦回到天庭,罪责不轻──」
泓烨觉得自己跟一个十八年来想像中的仇人说了太多话,但,他忍不住想知道眼前这个面目如玉却极工心计的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麽。
但是,玦觞眨了眨那双眼,笑了,一脸疑惑地反问泓烨。「咦?离汜什麽时候变成我的人了?」
他在装傻!泓烨睁大双眼,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你!你当初不是让那家伙每天在你身边忙东忙西的──」
「我当天帝的时候,谁不是在我身边忙东忙西?」玦觞笑眯了眼:「按照这说法,整个天庭都是我的人了?泓烨?」
泓烨张大了嘴,没法回答。
「离汜天条犯得不少,又擅自带着仙力聚形下凡,妄图扭转天地大运──当今玉帝还没有降罚,只是时候未到,他就快要恶贯满盈了。」
「那你──你来这里做什麽?总不会是来探望我?」泓烨的防心更重了。
「来看你过得如何,这是其一。其次,来向你查两个人,一人……一仙。」玦觞脸上的笑容,看得泓烨心惊胆跳。不能怪他。毕竟,他还从没有看过玦觞那张冰冷的脸上出现过可以维持这麽长的微笑。
「……仙人?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要请教阎王……」
玦觞一把捉住了泓烨的手臂。「等等!泓烨,彻查此人,与傲战和子珩是否能够位归仙班有莫大关系……你帮不帮?」
傲战,还有子珩。太熟悉的两个罪仙名字,太长时间没有人提起了,他却常常放在心里挂念……泓烨有一点迷茫。
沉默良久,他决定先问清楚。
「查谁?」
「清源真君。」
「二郎神?」泓烨皱起眉,好像玦觞说的是笑话一桩:「玦觞,你下凡太多年,连脑子都不清楚了?此仙不是你十八年前发现他入魔,所以使计让倒楣的天官剜去他一只战眼的吗?他还好端端的在做他的叛仙,既然没有转世,我手上怎麽查得到他名字?」
「不要查近百年内的记录……泓烨,你去调记录,查仙魔大战前的册子,查阅人的那个位置,安上我的通令,有罪我担。」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