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
但是,南宫钰可不管她,跳下石椅,站正了比彩月还高的身子,迅雷不及掩耳就往彩月颊上摸了一把,惊得彩月跳了起来,差点失足落水。
彩月这一惊,已追不上纵如脱兔的南宫钰。只听到他毫不掩饰的清亮笑声脆脆扬起:「我只出去跑两圈马,真的会回来练琴的!」
「你这惹人精,你就不要回来,让夫人发现以後再打一顿棍子算了!」彩月摀住自己被偷袭的颊,玉腮烧红,羞窘大喊:「气死我了!」
***
南宫钰兴冲冲奔进马厩,哑白马一见他,便无声欢鸣起来,他心情极好,抱着白马的脖颈轻磨,窃笑道:「涌浪,咱们出去──好好遛一遛这张坏心肠的脸!」
放开了涌浪,南宫钰持鞭跃上无鞍的马背,拉起缰绳,驾轻就熟便朝向大门奔了出去。一路上遇上不少侍卫随从,他只是把一张俊美带怒的傲脸抬得老高,没人敢拦,因为南宫府里谁都知道,别看南宫少爷平时温和儒雅,只要他一骑到马上,手上那半长不短的鞭子可从不打马……只打挡路人!
看众人面带惊畏,就是没人敢出来拦着自己,他只觉心头一股悲伤沸腾,脸上再次浮出异样的浅笑。
「驾!」
涌浪似乎感到背上少年的心头激荡,前蹄猛跃,便飞身窜出大门。
不久後,整座城里荡开了此起彼落的女孩娇笑,偶尔还伴随着南宫钰目中无人的飞蹄声。
***
南宫钰孤骑奔马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几乎惹开半座城里的年轻姑娘,让她们全都赶集似地挤在道上,兴奋围观。
「真的是南宫少爷?」
「真的是啊!你没见他发上的簪子?那就是他生来就带下的玉啊!」
策马飞驰的南宫钰似乎舒心快意了,朗声笑着,一边将视线溜过每一张看不清楚的少女脸庞,一边畅怀地搬出前几天才从《世说》里看过的「看杀卫玠」,改编起歌来:「南钰才策马,闻者倾城看,围观如堵墙,群女势若虎!美质弱不堪,恐把钰看杀──」
声如泠泉,清凉入耳,也没什麽人细听他在念些甚麽,只是脸红屏息,睁大眼猛瞧,直到南宫钰大笑绝尘,飞起的满片泥灰散去,才有人窸窸窣窣取出纸笔来:「刚才南宫少爷念了什麽?什麽墙什麽杀的?快说快说,抄下来呀──」
「咦?怎麽好像……不大对劲?这是什麽?众女势若……虎?」
众女拼拼凑凑,总算抄出了南宫钰口里的诗,有几个闺秀辗转得了这首诗,娇羞扭捏地拿了回去,让饱读诗书的兄长解诗,却惹来哥哥们张扬传诵、拍案大笑、喷泪叫绝,这才知道南宫钰竟然是拐个弯说自己是个被母老虎们围观、差点被看死的弱质美少年……
不过,这些都是後来的事了。
此刻,猖狂无比的南宫钰正绕出城外,对着旷野长空朗声又把这首歪诗复诵了几次,最後一次,他甚至忍不住啧啧赞叹起自己的捷才。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他才边窃笑,边拍着涌浪,直奔回南宫家的马厩。
满身大汗的南宫钰开心哼着小调,见四下无人,转身便闪到马厩旁的泉水前,对着水里那张精致脸容作了个鬼脸:「让我顶着这张脸替你上课挨打,还要让大家都亲眼看见你骑马出城、不让人察觉你偷偷躲在家练功……我就叫你一逛招人、二逛招摇、三逛招人怨,名满洪州!嘻嘻!」
江南弄(8)
端了盆水,溜进马厩旁的小屋,一看见简陋但乾净的榻上叠了自己的一套杏黄衣裙,他忍不住眯眼微笑。
「就知你舍不得。」彩月虽说不理他了,还是替他把该换的衣装准备妥当了嘛。
「南宫钰」取出怀中瓷瓶,将瓶内粉末倒进水盆融了,掬水拍面,醉华阴易容霜的兰香顿时溢了出来,伸指剥掉耳侧两块黏土团,那张修长优雅的俊脸,一下子变成纤巧的瓜子脸;白净的肤色也洗掉了,变得晶莹如淡黄水晶;再洗掉眉眼上加深的炭色,一双澄澈的灵巧眼眸乍现。
汗湿的外袍一脱,她至少还层层裹裹穿了三、四件长衫,让自己显得不那麽瘦弱。
「这样穿鞋,真是疼死了……」稚气未脱的少女拉下长靴,赫然从里头倒出一对厚达寸许的木片,还有一双穿好了绣鞋的纤足。
脸容稚秀,还没长开的少女长吁了一口气,揉揉酸疼的足踝,紧盯着水面。她身上唯一还没有变回女子的,只剩头上的玉簪和那一挽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