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一场战斗,会在大雪之日进行。
人骨头都冻僵硬了,兵器都握不稳,还打什么仗?
何况还是一场攻城突袭战。
那简直无异于自杀。
但李从璟却知道,今夜这场仗,必须要打。
抛开此战关系甚大不谈,李从璟也希望自己的军队,能够胜任一切艰难险阻,虽雪山沼泽,不能阻碍其前行。他需要的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而是一支真正的至锐之师。
大雪会让人血液流动减缓,身体寒冰。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血热沸腾?
“瑞雪兆丰年呐,这雪下的好!”
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如此感叹了一声。李从璟循声望去,却见一名年轻的军士,正在搓着手,抬头望着大雪遮目的天空。
李从璟认得这个年轻军士,他叫林英,不仅因为他在都试中表现抢眼,也因为他生了一张比一般女人都白净秀气的脸。
李从璟坐下来,笑着对林英道:“瑞雪兆丰年,确实如此。明年时,你家里当会有不错的收成。”
林英没想到李从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先是有些激动,随即眼光黯然,低声道:“我和大哥已经没有家了。”
李从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林英的神态让他心中一阵发紧,他忽然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他站起身,走过去,拍着林英的肩膀,道:“无妨,本使相信,来日你儿子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林英也没想到李从璟会如此说,他愕然片刻,才明白李从璟话里的意思,随即脸上荡开笑容,道:“跟着都指挥使,小子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李从璟也笑了,他直起身环视着众人,开口道:“尔等都是百战军的精锐之士,是真正以一当十的锐士,此番尔等第一次跟随本使出征,也是本使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带领百战军,对敌国作战。此战若成,功勋甚大,三百将士皆为百战军功臣,受全军敬仰,尔等已知。但此战之艰难,尔等可曾想过?”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道:“哪有不出力就能讨着好处的事情,我等不怕艰难!”
“对,只要都指挥使下令,我们就敢杀出去!”有人接着喊道。
李从璟从不怀疑百战军的敢战,他接着道:“你我都是军人,军人为战争而生,因战争而存,既然做了军人,要么凭军功封妻荫子,要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就是军人的宿命。生于乱世,这也是每个人的宿命。”
“头掉碗大个疤,怕死不是好鸟!”有人道,“自古富贵险中求!”
这是典型的悍勇之徒。
林英忽然站起来,大声道:“都指挥使,我有一句话想说!”
李从璟微笑的看着他,道:“但说无妨。”他知道,自己方才与他说过话,表达过关怀和期望,受这个正面的心理暗示,林英此时应当分外有激情。
林英看着众将士,大声道:“小子林英,与在座大部分同袍一样,都是一个小农夫,家里也是世代务农。现在是乱世,生存不易,小子想说的是,像你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想出人头地,不拼命,还能拼什么?!”
三百将士闻言,都是一愣,半响没有人说话。
然后是突然爆发出的,排山倒海的叫好声。
李从璟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文文静静的林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也不免惊讶。
“世道艰难,生存不易,一无所有的人,想要活下去,想要出人头地,不拼命,拼什么?”李从璟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也是不免激荡。
连李从璟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将士了。
不过李从璟虽然不惮众将士说话,但如此闹腾下去,便是有大雪作为掩饰,有斥候盯着外面,他也不免顾忌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于是将众人的声音压下去。
“林英说的不错,这是一个属于战士的年代,你我若拼不起,就不配活下去。”李从璟道。顿了顿,他又说:“之前本使就告诉过各位,若是此战胜,尔等皆为本使亲卫,日后随本使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虽说军令无二,但如今,本使却改主意了。”
“都指挥使为何改主意?”众人都是一怔,很多人眼中甚至流露出浓厚的失望之色。
“因为本使决定,现在就任命尔等,为本使亲卫!”李从璟凛然道。
他这话一说出,众将士几乎都站起身来,激动不已。为主将亲卫,不仅是荣誉,是实力的体现,也是油水和大好前程的依托。
李从璟一看众人又要开始激动的嚷嚷,抬手压下众人昂扬的情绪,道:“既为本使亲卫,不可没有名号。尔等入百战军已久,可觉得有什么称号很是符合你们心中所想?”
他这一问,众人顿时思索起来,刹那间,不少名号都被报出来。什么兵戎都,锋刃指挥,前进军,都被喊出来,甚至有人喊杀人军。
最后还是孟平在和一些人嘀咕了半天之后,走出来,抱拳道:“军中-将士,蒙都指挥使厚爱,得以读书识字,这些日子以来,要说上至指挥使,下到寻常士卒,都心仪的一个称号,末将相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高呼道:“君子!”
这人一喊,众人皆应。
孟平也笑道:“正是君子。”
军中启蒙,自然避不开儒家教育,实际上,请来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