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点亮房中烛火,寻到屋中装水的面盆端起,几步行去女孩身前,就将盆中的水朝她泼去!
水浇灭了香炉,浇湿了裘衣,也让女孩一个激灵。她本来闭着眼,此时迷茫睁眼看向兰芷,半响方低低一笑:“是你啊。”她低头去看**的香炉,也不气恼,只是喃喃道:“你不喜欢这个味么?不好意思啊,我也没先问问你……”
她挣扎着想坐起,却明显力不从心,努力许久,终是放弃。然后她索性彻底瘫在了地上,目光无神盯着虚空。
兰芷俯身,将女孩手中香炉夺走,又行去浴室,将香料倒去水槽。见到香料被水冲走,她方才回到卧房,在女孩身旁蹲下,俯视她问:“你可还有这东西?”
女孩凤眼半阖,反应迟缓道:“哦,你问玉丹髓么……有啊,我买了很多……呵,我有的是钱。”
说话间,她就想闭眼,兰芷却伸手去晃她:“你都放在哪?”
女孩再次被扰,便拧起了眉:“别吵……”可那不悦的表情很快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飘渺笑容:“娘亲正在教我绣衣裳呢……”
兰芷叹口气。很显然,玉丹髓的药性已经发作,女孩沉浸在美好幻觉里,无法自拔。她将女孩从裘衣中拖起,拎去了浴室,直接甩进了浴池里!
伴着噗通的水声,女孩入水沉了底,一时没了动静。可不过片刻,她便挣扎起来,四肢乱动浮出了水面,而后扑在池子边缘,呕吐起来。
兰芷在旁静静看着。女孩吐出了好几口水,拼命喘气,总算恢复了神智。她赤身缩去浴池一角,疲惫问:“你怎么还没走?还真想让我伺候你么?”
兰芷不理她的胡言,直接道:“你知不知道玉丹髓是慢性□□,而且用多了会上瘾。”
女孩不答话,显然是对此早有知晓。兰芷的语气几近命令:“戒掉它。”
女孩双手插在湿发中,许久没有说话。许是水汽氤氲,让这个本该自在活在父母庇护下的孩子,看着竟有了些成熟的颓废。她的声音死板无波:“怎么戒掉呢?我会做噩梦。便是醒了,发现自己在这种地方,也觉得活不下去。”
兰芷无言以对。女孩微垂首,面上一片死气,缓缓道:“或许那一天,我便该让你杀了我。”
房中一时只能听见汩汩流水声。许久,兰芷打破了静默。她开口了,却依旧只说了三个字:“戒掉它。”
这句话意外坚定,女孩不再出声。兰芷忽然行到女孩身旁,在靠近她的浴池岸边盘腿坐下:“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用过玉丹髓。”
女孩终是抬头,微微诧异看向兰芷。兰芷盯着浴池中晃动的水波,低声道:“失去家人后,我遇见了一位萧公子。他是中原人,待我很好,可他的许多朋友却容不得我。有位一直跟随他的老大夫,家人都被宇元人杀了,更是万般憎恨宇元人。那大夫假意和善待我,只道要为我治失眠噩梦,骗我用了玉丹髓。”
说到这,兰芷似是陷入了回忆,声音愈发低沉:“大夫说这东西是稀罕药物,萧公子也时常服用。而我的确也见过萧公子服用,因此深信不疑。我依照大夫的方子每晚熏香,足足有月余。期间果然夜夜好梦,只是身体却渐渐差了,萧公子这才发现了不对。”
“他素来待我温和,那次却不容商量逼我戒掉,派人搜走了我所有的玉丹髓,将我关在屋里。我心中其实也知晓他是为我好,可瘾症上来却控制不住,发狠骂他,威胁要杀他,又问为何偏偏他可以服用。而他任我打骂,还斥退了一众前来相护的手下,丢下了他的所有事务,就与我两人单独待在房中。”
“我真的差点杀了他……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对我那般有信心,可是那一刀若是割得再深些,便可以当场要了他的命。他身患奇疾,每晚骨缝都会疼痛难忍,玉丹髓可以抑制他的痛楚,可便因我失去理智时愤然不平的一句话,他便再也没用过玉丹髓。”
“他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半个月时光。瘾症上来时,我缩在被子里,难受得发抖,他便环住被子抱住我,为我低低唱歌。”说到此,兰芷停顿了许久,轻轻唱了起来:“三月暮,花落更情浓。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
她低哑的歌声回荡在空空的浴室里,显得有些沧桑,却分外温暖。一曲终了,兰芷抬手,摸了摸女孩湿透的黑发,就如当初询问是否要杀了她一般,柔声道:“我不能夜夜抱着你,为你唱歌,但是今夜,却是可以的。”
女孩怔怔看她,眸中有情绪闪过。她似乎想摆出个嫌弃或是嘲讽的表情,可努力许久,却终是将头埋在兰芷腿上,痛哭失声。
这日清晨,兰芷是卯时中(6点)离开新凤院的。她与段凌相约半个时辰后在虎威卫相见,可她的衣服脏了,是以想先赶回宿舍换身新衣。怎料她回到女兵营,却见到段凌候在她门前。
几次见到此番场景,兰芷倒不再惊讶,只是无奈行上前。见四下无人注意,她低声道:“哥,这么大清早的,你怎么又特意跑一趟。”
段凌微微一笑:“你和杜怜雪都要双宿双飞了,我能不巴巴追来么?”
杜怜雪便是昨日的女孩。兰芷微窘,知道昨晚她的举动定是传入了段凌耳中。连女孩的姓名都查了出来,定是花了心思。她也不知段凌信不信她喜欢女人,遂试探问道:“哥哥好像不吃惊?”
段凌一勾嘴角:“我吃惊啊。”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