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扬候在天牢外,见兰芷到来,朝那校尉道:“多谢。我带她进去便是。”
兰芷跟着司扬进了天牢。长长的过道光线昏暗,兰芷偷暼司扬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料想情况并不那般糟糕,心中稍松。遂打探道:“司千户,向大人为何会招我来天牢?”
司扬并不回答,却反问道:“兰芷,参军那日,你为何不刺那宇元人尸体?”
兰芷不料她会问起这个问题,犹豫片刻道:“我……我不敢。”
司扬缓步前行:“我认识那人。他本是虎威卫的百户,平日看着也是个明白人,却不料会做了中原人的细作。他给中原国的反贼传递消息,导致留守军剿匪时失利,数千宇元士兵丧命。”
说完这话,司扬偏头看了兰芷一眼,似乎在等她给个反应。兰芷只得含混道了句:“竟是这样,我初时不知道……”
司扬颔首:“似他那样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对圣上一统九州的雄图实在是个危害。”
兰芷想了想:“就比如,前些天我们抓的那个中原细作?”
司扬赞许再看她一眼:“无错。那细作是中原反贼安插在浩天城的小头目,若是能让他松口,可以连带揪出一批匿藏的贼人,更重要的是……”她停顿片刻:“中原反贼在浩天城的所有活动,都听从一首领的指挥。我们早就想将那首领绳之以法,可那首领行事隐蔽,甚少有人知晓他身份。那细作却与这首领有过接触,知晓那首领到底是谁。”
兰芷第一次听说这些,一时竟有些震撼。她以为中原国已经亡了,宇元的铁骑强兵之下,中原人再无力复国,所有人都只能在欺凌下苟且偷生。却不料,还有许多人如她一般,怀念逝去的旧世界。这些人比她勇敢比她积极,已经在为寻回逝去的平和美好而努力。浩天城中这些组织起来的细作们,便是中原人不曾屈服、不肯放弃的证明。
只是……便是他们如此努力又如何?兰芷暗自一声叹。宇元只花了两年时间,便在中原的皇城插上了自己的锦旗。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便是这些人倾尽全力,还不是飞蛾扑火,白白害了他们的性命。
兰芷心中所想,自是不敢表现出丝毫。她依旧平和道:“兰芷愚钝,不明白这些事情,和向正使找我来这有何关系。”
司扬终是回答了她的疑问:“我们刑讯四天,那细作终于受不住松了口。向正使亲自诱他投降,给了许多优待。可那细作却加了一条,他想娶宇元女人。”她看兰芷一眼:“他要娶你。”
兰芷心中一惊!她不明白那中原男子为何会提出要娶她,反应上却不敢出了差池,脚步顿住,没有犹豫拒绝道:“我不嫁。”
司扬也停步转身:“你是段大人的女人,我们自然不会真让你嫁他。且那细作只是恨你抓了他,这才想要娶你羞辱你,以作发泄。可我宇元的女人,我虎威卫的校尉,怎能让他一下等人糟践?!一会你进去刑室,假意哄骗他一番便是。”
兰芷轻轻一笑:“只要我假意哄骗他,他便会一五一十招供?”她垂了眸:“想来,这人若是这么好对付,向正使也不会派人找我来了。”
司扬面色不变:“他现下受尽刑罚奄奄一息,根本没法对你怎样。你给他点甜头尝尝,与他逢场作戏说些体己话……”
兰芷打断了她的话:“司千户,请恕我不会逢场作戏。”
司扬沉声道:“兰芷,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才刚来虎威卫,就碰到这样的事情,自是无法接受。可你既然是我宇元国的士兵,便该早有觉悟。别说只是名誉、身体,便是性命,只要圣上需要,也要果断舍弃。而且,这是向正使的命令,你又何必为难我?”
兰芷便垂了头,不再言语。与司扬多说也是无益。很显然,这人是向劲修派来的说客,现下哄骗与强迫并举,就想逼她听令。
司扬见她不再辩驳,这才继续前行。她带着兰芷到了牢狱尽头的刑室,推开了门。
刑室光线不佳,血腥气与腐臭味浓重。兰芷走了两步,眼睛方适应了昏暗,能看清事物。四下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室正中有张椅子,上面瘫着个男人,正是几日前她亲手抓获的中原细作。向劲修和几名校尉围站在一旁。出乎兰芷意料的,巧巧竟然也在,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
听见声响,向劲修和校尉们都朝门看了一眼,唯独那男人毫无反应,只顾絮絮叨叨讲述不停:“……到了龙抬头,便是春回了。家家户户都要将碾子抬起来,向龙王祈雨。京城文人多,凑热闹挑着这天举行青龙诗会,成群约着到城外的岭上游玩。大姑娘小媳妇也难得能出门,那个热闹啊……”
兰芷脚步渐行渐缓。她不知道男人为何会讲这些东西。这里只有尚武、野蛮、残暴的宇元士兵,他们不懂平凡生活的美好诗意,心中只有他们野心无限膨胀的皇帝。和他们说中原国的青龙节,根本是对牛弹琴。
可随着中原男子的低语,深藏于心底且熟悉的画卷却渐渐展现在兰芷眼前。她仿佛又看见了初春寒意中坚持摇扇的fēng_liú文人,看见了那些粉面怀春难掩娇羞的少女,听见了村民们耕作时唱响的热情民谣……
向劲修却打断了她的回忆。他朝那细作大声道:“喂,中原人!你不是要娶宇元媳妇么!我给你把人找来了!”
那男子终于停了话,一点一点扭头,朝兰芷看去。
兰芷便见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