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浓重得散不开的压抑与恐怖。
药水和生锈钢铁的味道……如同缠人的绳索,总又不用力,待终于被“咣当”一声凶狠的撞击迫得收束了咽喉,鼻端再嗅见的便是飞快散开在空气中的厚厚一层血腥味。
又一具尸体被从牢房里抛出来。
冬兵是等待进门的下一个人选。
而那囚笼里气势汹汹喘着粗气的困兽显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疲态——杀戮刺激了它的神经, 正胃口大开着, 嘴角流出涎液等待不知第几个送上门的试炼者。
但其实“它”才是试炼者。
穿苏联军装的人站在一旁, 手里拿着记录的文件,面无表情开口道:“上吧,士兵。”
他沉默着。
仿生电子手臂推开牢门。
然后是一场极其暴力的肉搏,拳头对拳头似乎并不能宣泄“它”汹涌的杀戮yù_wàng, 可怖爆着青筋的手拧转了冬兵的臂膀,腕上僵持着, 猛然狰狞地一施力,令人窒息的空气里传来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响。
那穿着一身黑色战服的士兵随即如同上一具失了生气的尸体,被抛飞出去,撞上牢门, 坠落在地,身体因剧痛颤抖不已。
“詹姆斯……”
有人在耳旁轻轻叫了一声。
随即见那俊脸上紧缩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冬兵睁开眼,暗绿瞳人里仍是有些未从梦境拔足的怔怔的神色。
床头灯暗暗地亮着。
一只温软的手伸来轻轻抚去了他额头、鼻翼上的薄汗。
体温与气味都是他所熟悉的——如今他每晚都会抱着她睡,对于她的体息格外敏感。
暗绿的眸便动了动, 转过来,正对上莉莉担忧的眼。
见他总算清醒些,她凑前了, 额头抵着他的额,轻轻地叹一口气,道:“做噩梦了么。”
随即又转了身,去桌上倒一杯水,拿过来给他喝。
大手接过水杯,并非在锡比乌租住的小屋里惯用的那一个。
冬兵默默将杯沿凑到唇边,饮下一口,那头的莉莉又走到窗边,“刷”一下拉开厚厚的落地窗帘,温暖的阳光顷刻涌了满屋,照耀房间每个角落。
才知道现在并非夜晚,窗外的白昼隐隐约约夹杂着小孩子说话与欢笑之声,天气同前两日的锡比乌相比,倒是又更晴朗了些。
但这里不是锡比乌。不是罗马尼亚。
莉莉瞧着庭院里堆起来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人,原本便看过了的,如今望着,却又有些出神。拢在毛衣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衣角,叹道:“真是跟做梦一样。”
她回转身,望望正看着她的冬兵,又走回来,踢掉鞋子,爬上他正坐着的床,掀开被子钻到他身边挤着。
被子里藏着冬兵热热的体温,她进来时带着的几分冷意也给这温度暖了去,不由得发出一声软软的满足的叹息,身子动来动去,这会子又是进了他的怀里。
冬兵伸出手臂揽了她的腰,低下头,垂敛了眼眸在她散发着柔香的发上亲一亲。
“这么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原点。”莉莉抿抿嘴角,笑起来,手指在他胸膛上画了一个点,延伸出去一条线,“从美国跑到罗马尼亚……”
线条画着画着拐弯回去,同出发点衔接上,便成了一个圆,“现在一转眼,又在纽约了。你说九头蛇、神盾局、fbi或者别的什么组织,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会跌破多少副眼镜啊。”
冬兵没说话,眼底还有几分因那压抑梦境而残存的冷意,怀里的小女朋友一时间仿佛成了他唯一的热源,听着她这么慢慢地说着话,绷紧的面部线条才渐渐放松了些,不由又收臂将她搂了搂。
莉莉觉察到他的动作,抬眸看他,小脸上的笑意有点淡,须臾,轻声道:“你梦见了什么,詹姆斯?”
冬兵本不欲说,薄唇动了动,半晌才慢慢吐了个词:“铁牢。”
随后道:“只有画面,并不能想起具体的地名和事件。好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
“你在受苦么。”莉莉道。
她脸上的担忧倒是没有他将将醒来之时那样重,但故作轻松看在他眼里,一下子便能够轻易识破的了,大掌握了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碰一碰,道:“都过去了。并不痛。”
莉莉还要说什么,外头忽传来一阵轻轻的扣门声,将她还未出口的话都堵在了舌尖。
她一怔,随即才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被捉了做亏心事一般,急急忙忙从被子里爬出去,趿拉着鞋子吭哧吭哧跑到门边,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已经见过几次的小教授。
不过这次是摸得着,咖啡同匕首刺丢过去都砸得中的真人。
现实中的查尔斯·泽维尔与莉莉见到的有些不同。
她看着他时视线需要微微往下些——他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双腿无法同意念那般行走,此刻上头盖着一块薄薄的毛毯。
但那蓝眼睛却是依旧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