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曾有过一首叙写西施的诗词,名为《七绝》,其中有两句写的便是“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一磋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仔细想来,这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容貌,真的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形容古时倾城女子的词汇诗句基本都可以用在龙怜雪的身上。
而这个女人对此浑然不知。
若是再联想到她那纯洁无暇、不磷不缁的性情,就总是让燕修文觉得,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应该存在于世间的生物。
想着,燕修文的嘴里发出了无意义的轻笑,他自己都不明白笑出声的原因。
龙怜雪……龙怜霜雪吗?
怜雪……
这个名字……还真是耳熟啊……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想起来了……
我的过去……
燕修文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凝视着龙怜雪,嘴角挂着淡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锄折耙断碗中钩,可叹粮米满鐎斗。茧破额皱人空瘦,可怜霜雪覆眉头。”
燕修文口中叨念的诗句传入龙怜雪的耳中,她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个是……平仄两韵诗吗?”
“嗯,虽说不是很工整。”
他坦然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可怜霜雪……覆眉头……”龙怜雪撇过视线,小声喃喃重复了两边,似乎在想着什么,“可怜霜雪……怜……雪……啊!”
察觉到龙怜雪已经明白了什么,燕修文也朝她轻轻一笑,“耳熟吧。”
龙怜雪的脸色通红,羞意直达耳根,俏脸看上去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
“这个……这个是燕先……燕修文你做的诗吗?”
“不是,”燕修文平静地摇了摇头,眼神深处透露出些许悲怆,“这个是我妈妈做的诗。”
“您的……母上吗?”龙怜雪抬起手掩着羞红如血的脸问道。
“是啊。”燕修文点点头,抬手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白发,心扉被打开,他自然没对龙怜雪隐瞒什么,“我的父母晚年得子,四十二岁时才怀上了我。”
燕修文不疾不徐地将诗的来历娓娓道来。
“燕家独我一子,而且我生的怪异,与哪吒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了抚右腰上的葫芦,“母亲临盆的时候,生下来了一个婴儿般大小的黑葫芦。而我则是口含绣花针大小的一把红色小刀,从葫芦中降生的。”
“口含小刀,从葫芦里降生?”龙怜雪瞪大了眼睛,漂亮的双眸里写满了惊异与好奇,就好像在听小时候最喜欢听的神话故事一样,侧耳聆听。
“没错,而且不出半晌日,整个村子里都传遍了,说燕家生了个口中含刀的葫芦小娃娃。”燕修文说着,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红色唐刀,很显然另有所指。
“最要命的是葫芦上纹有三个正在捧酒食肉的罗刹鬼,有聪明人一眼就猜出我与传说中逃逸的六祖——三头罗刹有关联。故此我就被当成了妖怪,从小就被人警惕惧怕。”
说到这里,燕修文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的父亲是军人,是替皇帝老儿打江山的一名将军,地位不低,为‘百将’。在我降生之后,原本指望我这个唯一子嗣振兴燕家的父亲,因为我与妖怪有关而彻底失望,背井离乡,原本就很少回家探亲的父亲,自此以后甚至连家书都不怎么书写。”
即便是刚出生不久,父亲那骤然变得阴冷的眼神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中。燕修文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却记得父亲有什么样的眼神。可即便如此,自己依然是渴望那从未享受过的父爱的。
“锄折耙断碗中钩,可叹粮米满鐎斗。母亲顶着他人对我的仇视,辛辛苦苦地养着作为‘妖怪’的儿子。锄头锄折了,钉耙耙断了,起早贪黑吃尽辛劳耕耘的一小块田地,本应该有不错的收成,但我们的饭碗里装着的,甚至只有锈迹斑斑的铁钩——夸张点说,我们都不得不含着锄断的农具充饥。”
燕修文顿了顿,“而听闻流言,在军营中的将士们却没日没夜地醉卧酒桌赏箜篌,他们行军用的温酒器里装得满是粮米。”
对外殖民,对外殖民,这是亶朝第四任皇帝,亶宣帝永无止境的**。
剥削,剥削,剥削来的金银钱财,粮米油盐,尽情挥霍,挥霍不完的便作为军粮,用以鼓舞将士替他打下江山。
在燕修文看来,真正合格的君主理应是天高听卑,为民服务的。而不是拿着百姓纳上的税收,去满足皇帝自己对江山的野心。
“只是我的母亲,手茧磨破了,磨碎了,磨烂了,额头皱了,日日守望思念我的父亲,想得她痩如干柴。但直到她霜雪覆过眉头,我的父亲也依然没回来。亶朝的领土一天天广阔,将士们的军营生活不亚于贵族的盛宴,反观我们,反观你我家乡,反观这市井百姓,哪一个不是食不果腹,被苛税苛政压得喘不过气来?”
“话虽如此啦……”
龙怜雪眉头轻颦,欲言又止地开口:“但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村里的大伙还能那样笑着,甚至还乐于纳税……有的时候这会让我产生一种‘说不定这种事才正确’的奇怪想法……”
“是很奇怪,怪到极点了。”
燕修文漠然地讲道,“如果是国家动乱,朝代易改的情况,或许会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