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出生的时候正是风云异动,大夏天正中午时候下了好一场雷雨。下雨前天气十分的闷热,十九他娘挺着大肚子就一直流汗不停,从床上起身要喝水的时候忽然就腹部疼痛起来,动静越来越大,庄子里产婆说这怕是要生了。
十九他娘胃口一天比一天差,但这天突然说想吃鱼。
十九的爹那时还在山里找鱼……河里是不会有了,天气热得不行,河床早就干涸了,死鱼都臭起来了。山里树挡着的地方估计还能够有一两个泉水流下的小潭,十九他爹几年前来这山上看到过。
下山的时候,十九他爹听到了熟悉的,遥远的竹哨声。他便赶紧施展开腿脚向哨声的方向跑去……
听声音是骁勇营配的穿云哨。但这不是西北,附近哪有骁勇二字营?事情紧迫居然吹了竹哨,虽然音调变化得很大,但是韩松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穿云哨,骁字营特制的穿云哨。士卒单独行动时不配穿云箭,只配口哨,哨声响起代表急需救助。
记得那位已经差不多打下江山的兄长说,骁字勇字营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特种兵是什么韩松不知道,但是这个时代他知道。骁字营的人,都需要吹哨求援了吗?
虽说骁字营一直在西北方活动……
十九他爹韩松虽然早不在军营里了,但是想到产妇待产,积善行德也是好的,加上以前的条件反射,雷厉风行地赶去救人。
等当韩松回来冲进家里时,还跟着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淋了些雨,一身的血,一少一壮。
少年脸色惨白,双目几乎是什么呆滞的——被他的叔父拖进救命恩人的家里来。正好见到产婆把一个胖大小子裹着递给韩松。
“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
韩松一脸的喜不自禁,手忙脚乱地接过孩子。那孩子哭声很响亮,哭着哭着外面就下起了雨来,气温一下子就不热了,这时韩松还在笨手笨脚地哄这十九少爷,却看见他眉毛鼻子眼睛颊肉都渐渐舒展开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这男人,然后脸上又皱成一团,嘻嘻地笑,搞得韩松哭笑不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不带点提示!
然后十九就侧着头看着另外两个人,这两人一人脸蛋儿通红,身上衣服也满是鲜红的斑迹;另外一人身上衣服上的红更多更艳,但是脸色却白地好像透明一样。十九觉得很好玩,便又嘻嘻地对他们笑了起来。
笑声没有哭声大,却把那白脸少年的魂儿喊回来了似的。他怔怔地看着十九,十九看着他笑,韩松抱着孩子不小心紧了紧力,估计是弄疼了哪里,十九笑声越来越小,然后眼睛挤出水花。
红脸汉子正试探着讨好韩松,他支支吾吾地也并不熟练:“令、令郎当真十分可爱——”
话还没讲完,十九就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比刚才还响亮干脆,红脸汉子的奉承话憋在喉咙眼里,脸色又红上几分。韩松手脚忙乱地把十九递给在一旁因为这两人一身血腥气吓得战战兢兢的产婆,摆摆手喊二人坐下了,听产婆说得母子平安,便让婆子和伺候的下人带着孩子全去妻子房里伺候着,他自己沏了一壶茶,翻出三个杯子,给两人倒上。那曹盛忙又站起来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恩公折煞我了……”韩松却没考虑这么多,三两句就说到今天山里蛮袭击路上人的事情。
曹盛自然知无不尽言,眼前这韩大哥身手敏捷,目光深沉,武功修为也甚是高深,听他说起来还是同出军中的关系,又受人救命之恩,便断断续续什么都说了。先说回家省亲,又说军营里还在招募有武功底子的青壮,侄子虽然年龄小了点,但是文武都不差,便带他去军营里先投个名状,家里也是打算就放他在军中成长,却不想走到这韩家庄来时路上碰到山里的蛮子。
他不太擅长言辞,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不说,还有几处纰漏。韩松是何等的人物,边听就边把他说的话串了起来,让曹盛连连点头。
再说细节时,曹盛虽然观察得仔细,细想却是没有时间的。这时候也只能勉强回忆几处不寻常处,然后在韩松面前低头皱眉沉思起来。
曹骁脸色已经没那么白了,他听得一阵子,就开口说:
“小叔,韩……大叔,小侄觉得……小子觉得……今天这事有很多蹊跷。首先……蛮子中有两个用的其实是少见于世的地趟刀法,这不会是山里住户的武技;再一个这十几蛮子没有一并冲杀上来反而先杀了我们的坐骑,然后先围住我和小叔才慢慢收网;再就是这些蛮子合并进击时机把握地很……整齐,不像是听说的那种一窝蜂上一窝蜂散的杂乱,……还有有就是我听得那蛮子呼号一直都只是同样的四种低吼,分别是啊,哦,呃,和呜……”
他说着比拟了四声低吼,话语倒是流畅不少,说到这里他又摸摸头羞涩一笑,说:“还有一声官话的‘哎哟’,正是那两个使地趟刀的其中一人。”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想看看韩松的反应。韩松淡淡地点点头,微微笑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骁强笑着说道:“小子,小侄觉得这十几蛮人打扮的,怕不是蛮人,而是兵卒,不济也是地方马贼盗匪之流。
“那四种呼号怕是先前约定好的幌子,小侄听说蛮族习性似猛兽,但是也有自己的语言,不可能翻来覆去就只是四声,这伙人的目的怕就是要把受到怀疑的对象推到开化程度不够的蛮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