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节
“不瞒祖母,四年前,孙媳正学琵琶时,因弹不好一曲《夕阳箫鼓》,恰逢苏伯邀孙媳的外祖父,往江南明月湖中的枫岛勘察枫潭。”卓昭节语速略快,声音微微颤抖着道,“不想到了码头,才知道九郎也要随苏伯前去。当时孙媳难得出门,看九郎所乘楼船广大,小孩子心性,就没回府。”
“在明月湖上,孙媳亲眼看到了九郎……为侍卫中的内奸算计!”卓昭节低声道,“当时……孙媳还差点被卷入其中,后来隐约想到……九郎……是父亲的独子!所以……”
见长公主不说话,她张了张嘴,半晌,到底把话说出了口,“到长安后,才晓得祈国公府子嗣昌盛。所以孙媳总是会想到四年前的湖上之夜,九郎若是有失……得到最大好处的……”
她是横了心,将话挑明了。
“孙媳是个俗人,也没有光风明月的心怀与胸襟。”卓昭节吐字清冽,道,“孙媳只晓得嫁鸡随鸡这个道理,如今既然嫁了九郎,自然是从九郎这边来想。倘若祈国公是个慈祥的伯父,就如孙媳的诸位伯父一样,待九郎也是真心的好,孙媳自然将之当成了伯父看待,也不敢对祈国公府上下有半点无礼。但现下……”
卓昭节垂下眼帘,轻声而坚定的道,“大房欲害九郎,孙媳岂能坐视?但孙媳帮十娘,也不是全想着用十娘来遮掩什么,祖母目光如炬,孙媳做什么,能瞒过祖母?孙媳这么做,只是能帮则帮。大房一日不放过九郎,孙媳……一日也不与大房罢休!”
长公主眯起眼,打量着她倔强的神色,淡淡的道:“你要对付的大房,是本宫的亲生骨肉,还是本宫的长子!本宫的嫡孙、孙女……甚至还有曾孙……你这样当着本宫的面说出来,是觉得即使九郎不在这儿,也能庇护住你吗?”
“就是九郎不在这儿,孙媳才与祖母说。”卓昭节的心砰砰的跳着,面上却一派镇定,她抬起眼,直视着纪阳长公主的眼睛,缓缓道,“因为倘若九郎在这儿,必然要维护孙媳。到那时候,就是孙媳挑起是非了。”
长公主冷笑:“你是打量着本宫会被你这番话感动,不追究你?”
“孙媳不敢。”卓昭节立刻跪下,沉声道,“但方才都是孙媳的真心话!祈国公是祖母的亲生爱子,于孙媳来说,他几次三番针对九郎,孙媳却是拿他当仇人看待的!这一点孙媳不敢瞒祖母,凭祖母要怎么罚孙媳,孙媳也无话可说!”
“若是有人当着你的面——说把你的子孙当作了仇人,你打算怎么办?”纪阳长公主冷冷的看着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的语气固然不善,可卓昭节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她飞快的思索着,长公主是在为什么迟疑?
要不要罚自己、还是怎么罚自己?
她心念电转,还未想到回答的话,长公主却忽然话锋一转,低低的笑了:“你口口声声说把大房当仇人,但你可曾想过?以你如今这点儿能耐,也配做大房的对手吗?”
卓昭节一愣,长公主却似乎没了和她多说的兴致,收回看她的目光,转而盯住了自己保养精心、至今望去白皙无瑕、如霜如玉的手指,轻描淡写的道:“苏史那不是被九郎特意留下来帮你了?多多的请教他罢!就你现下这点儿心思,对本宫这样的人来说,想什么不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长公主淡然道,“念在九郎的份上,这一回,本宫不追究你试探本宫之罪,下去罢!”
卓昭节还想说什么,但见长公主已经露出不耐烦之色,只得识趣的住嘴,道:“孙媳遵命!”
待卓昭节若有所思的走了,长公主却迟迟没有召进人来伺候,而是揉着额角,似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她问一直垂手静立在下首的庞绥:“你看这孩子如何?”
“小世子妇与小世子极为相悦。”庞绥略作思索,沉吟道,“方才那番话是出自真心。”
“本宫是说性情。”
庞绥这次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世子妇……虽然娇生惯养,却不乏果断!”
“果断?她是个下得了狠手的人,九郎也是。”长公主目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淡淡的道,“戡郎是心软,但九郎拿定主意之后,他……九郎这些年来,在那苏史那的撺掇之下,绕过戡郎自作主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戡郎是拿九郎没办法的。”
庞绥低着头,试探性的问:“殿下若是担心……那苏史那……”
“不成!这个人不能动!”长公主闻言,目中露出一抹痛色,却坚决的摇了摇头,“大凉固然不怕月氏……然而没有他,九郎往后安危难保!”她喃喃的道,“若不是如此,他这些年来春风化雨的撺掇着九郎处处针对大房,本宫哪里能容他到现在?这苏史那不愧是月氏族之柱石!怪道先帝当年怎么也不能放心他留在月氏族中……”
说到此处,长公主悲伤的道,“可惜了申骊歌!那时候先帝什么都没说,连朝中臣子都没几个看出这份忌惮,她就觑出了先帝的意思,主动让苏史那以下仆的身份陪嫁,带到长安。既安了先帝的心,又在自己死后,给九郎留了个能够庇护他的人……这胡女虽非我大凉人氏,却实在是不世出的奇女子!精权谋、善谋划、通兵法、晓武艺!自嫁与戡郎后,为了戡郎又学得琴棋书画俱会!奈何她与戡郎缘浅……若她还在,本宫如今又何必操这个心?”
第四十六章 母亲的心(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