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刺骨的冬季,呵出的热气下一秒就能凝结成白雾。
纪茉抱着黑色的相框,长及胸口的头发随冷风轻轻摆动,绵服外套里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即将推去火化的棺材旁。
纪胜然在一边和家属们鞠躬,不时看看年纪尚小的纪茉,她始终垂着眼眸,不哭不闹的,让人心疼。
脖子上凭空多出了条还有余温的围巾,纪茉转头看向一身纯白休闲服的少年。他也不说话,默默的陪在纪茉身边站着。
少年十五岁,叫卓彦朗。
他是纪嫣然的闺蜜,莫云阿姨的儿子。他家里的生活条件似乎不差,犹记得在纪嫣然生前,莫云每次来都带着一大堆的东西给纪茉。因此她从小九不缺洋娃娃,莫云阿姨总是一把把的送。
偶尔卓彦朗也会来她家,纪茉总是跟在他屁股後头,彦朗哥哥彦朗哥哥,甜甜的叫。
当时纪茉不懂,什麽是郎骑竹马来。
搬去了舅舅家,莫云依旧经常来看她,只不过留坐的时间越来越短。後来,也来的不频繁了。
然後有一天,莫云告诉她,你彦朗哥哥去留学了。
十四岁起,她就再也没见到过卓彦朗。
零碎的片段戛然而止。
从很长的梦中醒来,纪茉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在意识逐渐恢复後,她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房间很大,透过落地窗前的薄纱帘,能看见城市的缩影,天光正亮。
对着床悬挂的一面电视,黑洁如镜的屏幕中映出纪茉的样子,散着一头柔软的长发,身上是丝绸质感的睡衣。
她睁大了眼睛低头看自己,睡衣的领口很深,露着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两团浑圆半遮半掩,胸前顺滑的质感下,两点挺立。
纪茉呆愣了片刻,房门被人打开,她下意识的抱起手臂捂严实了胸口。
进来的是个穿职业装的女人,她端着托盘,对纪茉微笑,嘴角的弧度工整的像拿尺子比过,「纪小姐,这是白粥,还有消炎药和维生素。请你先喝完粥,再把药吃了。」
余琼放下托盘,看见纪茉正发现了手背上的一节胶布,於是她向纪茉解释,「在纪小姐睡着的期间,医生来诊断过,吊了水。」
纪茉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哑的难受,使劲咽下口水,「我睡了多久?」
看了一眼手表,余琼回答,「从纪小姐到酒店开始算计,大约是十九个小时。」
余琼被远扬集团的季总裁聘任秘书,到现在不长不短也有三年了,季若尧这个人的脾气她始终摸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季若尧并不是外界传言中的不可一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是对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保持一贯冷漠的态度。
可在十九个小时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让季若尧惊喜若狂的事。
对,就是他将纪茉抱放在床上,轻柔的害怕吵醒她的动作,打破了这个僵局。
余琼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听筒,靠在一边,「如果纪小姐还有别的需要,可以用这个电话,按001就会有人来。」
纪茉醒来到现在,有很多问题涌上脑子,一下子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他在哪?」
就捡了最重要的问。
苦於那个人的名字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不过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倒是印象深刻,挥之不去。
那张有着淡淡妆容的脸上显露出疑惑。
「……季若尧。」
终於记起来了了。
顾明接到余秘书电话上来的时候,余琼已经走了。
只有穿着一件简单大方的黑裙,坐在沙发里的纪茉。她看着茶几上放的绒布首饰盒,盒中缎面上躺着一条项链,坠子上小巧的绿宝石周围嵌着碎钻。
她垂眼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像是雾中的茶花,看不清的宁静。
半响,顾明轻咳了一声,提醒她,也提醒走了神的自己。
纪茉从思绪中抽离,拿起项链,绕过脖子戴上了。宝石的幽光在她肤如凝脂的颈间,熠熠生辉,衬着她淡淡勾起唇角的容颜。
「带我去找小叔吧。」
接受这份礼物,意味着什麽,她大概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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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小少爷今天手感不好,不耐烦的两手交叠在球杆,撑着下巴看高天演一杆杆顺着打。
绿皮的桌面上,花色印数字的球在咚咚咚的响声中,很快就连着进洞,清空了桌面。
宋秦嗤了声,撇了高天演一眼,凑到沙发里的那个人旁边,「尧哥,晚上咱们干什麽去?」
趁兔女郎摆球的空档,高天演说着,「这天刚亮,你就盼着晚上的事了。」
「我这不是被逼的嘛,谁让我家老头不许我去,没邀请卡我怎麽进去!」
季若尧漫不经心的问着,「去哪?」
高天演知道宋秦说的是什麽,所以急忙阻止,「诶诶,别撞枪……」口字还没说出口,宋秦就天真的撞了上去。
「百乐汇周年庆啊,一万换三万,上不封顶耶。」
季若尧挑眉,「百乐汇?」
高天演暗自摇头,宋小少爷果然是在温室长大,涉世未深啊。
季若尧斜靠在沙发边,手指在膝盖上点着,「百乐汇俱乐部,可是季氏企业的主心骨呢。」
尾音轻扬,带着危险。
宋秦整个人蔫了下去,弱弱的说着,「哥,我错了。」
还有谁不知道,季若尧跟季氏企业的关系。他估摸着,季若尧的毕生心愿,大概就是在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