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微眯起眼,暗打如意算盘,莞菁见日近晌午,起身告辞:“梅儿说要带我去枺莱的几处街市走走,就不留午膳了。?br /
深望即要远行的妹妹,百转繁绪,尽在不言之中。尧烺颌了下首,亲自将我们送至山门。临去前,我蓦想起数度造访前储妃,无功而返,有负所托,不由惭愧:“没能见到嫂嫂,实在对不住尧烺哥。”
他闻言怔默,直待良久,怅然摇首:“是我对不起她。”
即使彼此淡漠疏远,可他暗藏心底的孽情仍为枕边人所察。兴许那位储妃娘娘对我避而不见,便是因为茈承乾是她不为外人道的情敌之女,不愿眼见与归女御如出一辙的脸,平添烦扰。我与尧烺相视苦笑,近旁不知内情的莞菁见状柔说:“不如我去找嫂嫂,请她和梅儿见上一面。”
片刻迟疑,尧烺终是黯笑婉拒:“莫要强人所难,只请莞菁代句话给碧君,就说尧烺对不起她。”
可韶华为他所误,断非一句抱歉便可弥偿。目露郁色,他转望向我:“不管碧君如何待你,看在尧烺哥的面上,莫要见怪。还有……”似是思及前尘,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神色复杂,“若是有朝一日,她可看开,毋须顾忌母后,权当尧烺已死,尽管离开皇宫便是。”
人走茶凉,失去原是未来国君的丈夫庇荫,储妃霍氏在宫里早已失势。亦许是一无所出,即使婆婆已是后宫权主,亦不见客太后对这儿媳多有上心,之前依尧烺之言数度造访,虽
不比莞菁的落英斋已是门庭破败,可亦栖身皇宫偏隅,门庭冷清。加之她离群索居,欲与客家攀交的宫妃前去造访,一律婉拒。唯一得允出入沁春苑之人,只有与人无争的莞菁。可想这位前帝储妃当是孤高之人,独守活寡十数年,现要劝她弃节出宫,另寻良人,并非易事。故未应承代他去做说客,只道往后定会暗里关切霍氏的饮食起居,不令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像当初对待莞菁一样,借故苛扣她的月供。
“碧君就劳你照应了。”
爱人故世,他一时万念俱灰,落发出家,却未顾念枕边人往后是何境遇,极是愧疚。我只得安抚笑笑,颌首淡应,牵起女儿的手,徐行下山。只是渐近山脚,我回首仍见那位伽罗王孙尾随在后。回想先前进寺的时候,便未见他携从共行,现下他只身一人,亦未就此别过之意,忖了忖,说:“相请不如偶遇,王孙殿下可否赏脸,和我们一道用膳?”
既知他是伽罗王孙,自然不能轻忽怠慢,怎生须尽地主之谊。亚米尔罕亦不推委,含笑称谢,走上前来,隔着我和旻夕这两个碍事的灯泡,与莞菁齐肩同行。
“年前街上人流拥杂,王孙殿下出行时,务请带上侍从共行。”
待在马车坐定,望着占了原先吉卓所坐侧位的伽罗王孙,我不无忧念他这般独来独往,若有差池,便成严重的外交问题。他不置可否,浅笑了笑,算是应承这善意的提点。尔后一路,彼此亦是公事化的对谈,涉及迎亲细节,目不斜视的湛蓝眸子飞快瞥一眼拥着打盹的旻夕、静坐我身侧的莞菁,眼神复杂:“祖父是位和善的明君,德蓉殿下贵为天朝公主,在我们伽罗宫廷,定会受到最高的礼遇。”
淡然一笑,仿似安抚,替祖父树正形象。可俊容半埋逆光,略显沉黯。近在咫尺,远若天涯,这般尽善尽美的女子乃是他的新祖母,触手可及,却不得逾雷池一步。凝望隐隐落寞的男子,仿佛见到另个尧烺。轻抿起唇,须臾间,萌起撮合的念想,可生在帝王家,便是如此无奈。政治当前,儿女情长一文不名。即使彼此动情,依莞菁的性情,定是宁可牺牲自己,成全大义;亚米尔罕亦不见得会为了一个女子,屏弃祖父欢心,将王位拱手让给他的叔叔。垂眸不语,直待朱雀守掀帘道是已抵枺莱城里最负19的酒肆碧云天,方缓车里渐然凝重的气氛?br /
“小吉子呢?”
下车未见吉卓,看向冷脸亦如这极寒天气的朱雀守,听是已然进里寻位,颌了下首,纳闷我那稳重的宫侍何处开罪这位皇太子殿下。耸耸肩,转身邀亚米尔罕共行。
“托王孙殿下的福,今儿个也能尝尝道地的伽罗风味。”
近来羲和国的头等大事乃是德蓉公主远赴伽罗和亲。这碧云天的老板颇懂时尚,特地请了一位烧风味菜的伽罗厨子。不过王孙殿下甚是体贴,道故乡菜口味偏重,我们这两个生在中土的皇家女儿许会吃不习惯,既是羲和亲王做东,客随主便,顺道见识中原人的美味佳肴。一番矫情客气的你来我往,点菜仍是没个定数,只得折中,请远道而来的贵客和初出宫门的公主娘娘自行方便。
“还是梅儿你来……”
头回在民间用膳,颇是无措,莞菁将菜谱递还给我,然见我笑而不接,只得自力更生,从中挑了几道素净的菜。我不由摇首,笑嗔她不必这般小家子气地替我省银子,公主娘娘从善如流:“近来你身子不爽,清淡便好。”
懿旨既出,不容置喙。我轻叹了口气,可待一桌荤素相宜的菜摆在眼前,便知我这姐姐确有先见之明,乍见荤腥油腻,蓦感一阵反胃,可碍着贵客在场,强按不适,开席前先令朱雀守取了常备身边的银针试毒。
“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浅笑看向伽罗王孙,轻描淡写。进宫后,防人之心不可无,由着即家兄妹养成这等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