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我痛喝出声,却是吓着孩子,洛儿极是委屈地望着乱发脾气的娘亲,一股无可遏止的心酸蓦涌心间,拥紧小小的身子,欲要揉进身体带回阳世,可寒彻心扉的触感,儆我莫再痴心妄想。我的儿子已是彼岸人,得以这般相见,已是天赐福祉。苦笑释力,俯身亲亲小脸:“往后定要孝顺乃乃。如果你爹回来了,代娘亲告诉他……”
令年幼的儿子代传相思,甚为不妥。可不知苍秋何时方能入梦,我黯然柔笑:“娘亲想他。”
眨了眨眼,洛儿朗笑:“爹爹也有话,让洛儿代转娘亲。”
我愕然瞠眸,洛儿用力点头:“爹爹说,娘亲是通灵之人,有时会来这黄泉国。如果洛儿有缘见着娘亲,代他说声对不起。”
他终是食言,没能和我走到最后,所以令儿子代他道歉。再有……
“我爱你。”
望着稚真的儿子如是道,我苦笑,轻抚儿子的小脑袋,慨叹我家洛儿实在可怜,有双厚脸皮的爹娘。却是复又湿了眼眶,止不住地潸然。
“娘亲不哭。”
洛儿举高小手替我抹泪。见孩子这般体贴懂事,我欣慰点头:“洛儿在地下定要保佑娘亲往后顺利找到你的弟弟,一家团圆。”
“嗯嗯。”
他抱着我的胳膊,眼角弯成月牙儿:“弟弟定会平安无恙,也请娘亲和妹妹保重。”
我微愕,笑着更正:“你只有一个旻夕姐姐,哪来的妹妹?”
我的洛儿尚不更事,口误在所难免。可他执拗摇首,俯身贴近我的小腹:“洛儿来会娘亲前,乃乃让洛儿转告娘亲,世间一切本有定数,即使非己所愿,也不能轻易抹杀了去。请您莫怪那人,缘起自有缘灭时,您和爹爹缘数已尽,该放手时,须得放手。”
许是出家之人皆是这般神神叨叨,我一头雾水,可现下身在雾霭彼方的淑太妃也是我的婆婆,当着孩子的面,按捺莫名,欲要伸手去抱洛儿,却被他避开了去,直起身来走离我的怀抱。
“洛儿要回去了。”
雾霭渐散,现出一条长河,乍见一袭墨袍的男子肃立岸边一叶孤舟,知是相聚时限已到,望了眼彼岸星点灯火,我强颜欢笑:“路上小心。回家后让乃乃给你多添一件衣裳。”
洛儿摇首笑说:“娘亲毋须挂心,这里的人不若现世。”
诚然,黄泉国的住民不比现世之人,须得忧念生死。我失笑,朝登上孤舟的儿子挥手道别,直待眼前的景象复又为一片朦胧雾霭所笼,方才放下微酸的胳膊,阖起眸,待听一声柔唤,睁眼已是黄昏时分。转首环望,极是熟悉的和式风情,当是即家兄妹的宅子,许是昏倒后,他们就近带我来此。苦笑了笑,因是喉间干灼,看向跪坐近旁满面忧色的莞菁:“水……”
便见堂堂公主殿下顾不得仪态,起身疾奔而出。我不知是笑是叹,亦不知为何无人侍奉近旁,待她端来温热的白茶给我润喉,我惘问:“其他人呢?”
若是往常,我这般没来由地昏倒,即家兄妹眼下定是在旁手忙脚乱。即使往日笑嗔他们大惊小怪,此刻不见其人,反不习惯。苦笑了笑,回首见莞菁欲言又止,以为她忧念我的身子,摇首笑道无碍。可得我保证,她仍是吞吞吐吐,扶我起身,似有难言之隐,直待良久,方才黯叹:“儿时就大而化之,难怪这些日子毫未察觉。”
我不明就里。近来公务繁重,迟迟未来月事,以为疲累过度,失调所致,未曾在意,因而莞菁问起,我只感莫名其妙。可近前女子眼神渐深,垂眸凝住我的小腹,片刻迟疑,微凉的柔荑轻覆上我的手背:“许御医说你有身子了。”
“……什么?!”
对个独守空闺的寡妇来说,实在荒诞。我失笑,可见莞菁神色凝重,不若玩笑,渐然敛容,耳畔遽尔响起梦里洛儿说过的话……
“不可能……”
即使数月前的不堪情境立现眼前,可事后不久便有月信,断不可能是那人的骨r。除非……
脑海飞掠一幕景象,我遽尔僵凝。莞菁见状,无措轻抚我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试探:“这孩子是不是皇……”
“不是!”
紧攥起拳,我下意识暴喝,可见莞菁惊怔,窒了一窒,扭首强自镇定:“我有话要问许御医,可请姐姐叫他进来?”
深望我一眼,莞菁颌首出外,待那青袍男子稳步来至近前,我直截了当:“给本宫开落胎的方子。”
只是古代医学不比现代,落胎风险极大,若不得法,便是性命之虞。惯常只有一时不慎,自然流产,一般大夫不会轻易开此形同扼杀无辜性命的药方。许御医亦然,默不作声,即使我厉声令他依命行事,仍是不为所动,彼此僵持良久,忽尔有人推门而入,来者埋首逆光,此间神情看不真切,徐步近前,面带久未见之的疏漠,朝我躬身:“微臣有事要禀,可请殿下单独一叙。”
我恼恨瞠他。似有所悟,深望我们一眼,许御医躬身告退。待门严拢,他揭下人皮面具,跪身谢罪:“微臣罪不可赦,理当诛连满门。可此事乃微臣之过,妄请殿下念在萤姬侍奉您多年,免她死罪,由微臣一力承担。”
“呵,好个兄妹情深!”
我冷讽一笑,可亦自嘲,只因那日的情境愈渐明晰。病得昏沉,见着幻象,以为苍秋入梦与我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