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条子,我就不可能跟你走一条路。”
邵钧倍儿正经地回答:“这回的事儿,我也背了处分。你一天在我手底下,你就跟我是一条道。从今往后,我该怎么管你,还怎么管。”
罗强歪头看着这人,嘴角轻耸,老子打从娘胎出来,就这号人,我看你打算怎么管?
他却听见邵钧说:“怎么管?你上工,我给你算工分儿;你表现好,我奖励你探亲;你饿了,我给你发馒头;你打架,炸号,我跟你一块儿背黑锅……你要是哪天弄不好,打架打得真挂了,我还要负责给你收尸,善后,赔偿,抚恤,安抚你家属。我们全套打包一条龙服务,包你包到你改过自新刑满出狱的那一天早上!”
“从清河监狱这道大铁门里走出去你焕然一新了,你重获自由了,我就再不用c这心了你撒开脚走你自己的路!”
邵钧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一双细长吊梢的眼看着人,眼睛里清澈带水。
这一番话,是邵三爷的杀手锏,他混清河不是第一天了。
罗强闭嘴了,没再抬杠,深深地看着邵钧。
再冷再硬的人,他终究不是一块大石头。你要说他一点儿都没触动,没想法,那是骗人的。
邵钧特自信,甚至带着他与生俱来的自负:“咱有十五年的时间,慢慢来。我不信你就一直这样儿,等到将来你出狱,我能让你变一人。”
罗强在某个时刻有一种错觉,自己成一小孩儿了,眼前这人忒么的,是老子的“保姆”吗?怎么就把老子“包”了呢……
罗强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突然说:“给个烟抽。”
这是这个人服软和解的表现。只是,罗老二服软了从来不会明说,老子认你了,咱俩别掐了。
邵钧刚才还说没烟呢,这会儿下意识地,让那沙哑的声音蛊惑着,从兜里摸出烟盒,往自己嘴里顺了一根儿,再眯眼一瞧,烟盒空了。
邵钧又摸另个兜,把自己摸了一遍。
“没了!……”邵钧白眼儿一翻,气呼呼的。
冷不防地,眼前白光一闪,邵钧没提防,牙缝里叼的那支烟就被抽走了!
罗强把烟塞自己嘴里,上下牙狠狠咬了几口过滤嘴,咬得全是牙印,这回想再易嘴都没人要了。
转瞬间空气里的味道就不一样,俩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午后盛满y光的小病房,你一句,我一句……
罗强得意地咬着烟乐,乐出一口白牙:“火呢?”
邵钧气得真真儿的:“嗳我说你这人!……”
邵钧骂:“你这人要脸吗?”
罗强逗:“你的脸我的脸?”
邵钧一挥手:“滚,滚,排队打饭去!去晚了没了!”
罗强甩了一句,“我馒头呢”,顺手拿走了邵钧搁在粥碗上的油饼,塞嘴里吃了,身后是邵三爷一路穷追不舍的骂声……
那些r子,邵钧心里还c心着另外一个事儿。
国庆节眼瞅着没几天了,一盆盆金黄s的菊花在大院里摆出端庄的图案。市监狱管理局的领导国庆r那天要来清河参加升旗仪式,观看队列表演。
一大队先前早就被选中参加表演,可是就在这当口,出了那两档炸号的事儿。
邵钧考虑了很久,找到罗强:“内谁,我想了想,你在新人班再待几天,别调回七班。”
罗强挑眉问:“为啥不让我回去?你想把我搁哪儿?”
邵钧挠头,现在不是把这人搁哪儿的问题,这人能在国庆队列表演里亮相?
邵钧也烦领导没事儿就跑清河溜一圈儿,好玩儿吗?你们来溜达,我们还得集结训练,列队举着彩球花球欢迎,一群光头大老爷们儿,傻不愣登地,你说你们这群领导搞这种劳民伤财的集体面子工程,你们不累吗?你不累我们累啊。
可是烦归烦,二九四这种人,万一当天抽风了,在队伍里跟领导炸刺儿,把领导惹毛了,这可就把咱邵三爷的脸丢到全市了。
邵钧问:“你真想回七班?”
罗强反问:“不然你把我塞哪儿合适?”
邵钧心里也明白,这二九四还只能去七班,因为只有七班的大铺空了。把这人塞三班,他一准儿跟老癞子掐起来;塞到五六八班,他早晚把五六八班的大铺一个一个灭了。
这样的人,你要管他,你要让他服,只能先把他扶到他应该待的那个位置上。每个牢号五个上下铺位,靠门靠洗手间的位子是差位,无名小辈新犯人睡的。而最靠里靠窗那个床的上铺,是每个班的班头、大铺。
那才是二九四应该睡的位置,邵钧心里清楚,其他队长管教都清楚。
邵钧歪头问:“我能再信你一回吗?”
罗强抬着下巴,嘴角浮出想要耍赖的意味:“我馒头吃腻歪了,我要是演好了,你给我发零食吗?”
邵钧嘴上这么说,心想就这号人二踢脚似的爆脾气,我能信吗?
你三爷爷要是再冒傻气,就真成了馒头了。
他第二天下班,飞车赶回城里,开得飞快,一大早儿直奔市公安局。
他敲开局里档案科一个熟人的办公室,找对方帮忙。
邵钧压低帽檐,还一个劲儿解释:“我爸不在吧?……没有没有,不在正好,我不找我爸,我就找你……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那人一看,这谁啊?这邵国钢的儿子,立刻就搁下手里活儿不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