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后来那个社团怎样了?〃
〃六月我就退出啦。因我实在太气了。〃阿绿说。〃这些大学的家伙几乎都是伪善的人。大家都怕被人知道自己不懂什么而不得不战战兢兢的过r子。于是大家看同样的书,卖弄同样的台词。听约翰科特连的唱片,看帕索连尼的电影,一起受感动。难道这就是革命?〃
〃怎么说呢?我没实际见过革命,不敢表示意见。〃
〃如果这就叫做革命的话,我可不要什么革命了。否则我一定因为饭团里只放梅g的理由被枪毙,你也一样,因为充分理解假定句的理由被枪毙:〃
〃可能的事。〃我说。
〃我有自知之明哦。我是平民。不管发不发生革命,平民只能在不像样的地方苟且偷生下去。革命是什么?只不过换过一个官府名称罢了。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懂这些。他们只会卖弄无意义的高言大志。你见过□务局的官员吗?〃
〃没有〃〃
〃我倒见过好几次。冒冒失失地闯进家里来逞威风说:〃什么?只有一本帐簿?你家生意做得不错嘛。这是真的经费?收据拿给我看,收据呢?〃我们悄悄躲在屋角不敢作声,到了吃饭时间,叫人把上等的寿司送上门来。不过,我父亲从来不曾逃税哦。真的。他是那种旧脑筋的老派生意人嘛。尽避如此,那些□务员还在唠唠叨叼地发牢s咧。说什么收入是不是太少了。开玩笑:收入少是因为赚不到钱呀。听到他们的话,我真恨死了,我想大声斥责他们说,请你们到更有钱的人那□去好了:哎,倘若发生革命,你想悦务员的态度会不会改变:〃
〃颇值得怀疑。〃
〃所以我不信革命了。我只相信爱情。〃
〃和平:〃我说。
〃和平。〃阿绿也说。
〃对了,我们要往哪□去?〃我问。
〃医院。家父入院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要陪他。今天轮到我。〃
〃你父亲?〃我大吃一斗。〃你父亲不是去了乌拉圭么?〃
〃那是谎话。〃阿绿若无其事地说。〃他老早就吵著要去乌拉圭,可是怎能去嘛。其实他连东京的郊外都去不了。〃
〃他的病情怎样?〃
〃坦白说一句,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默默无言地迈步往前。
〃他的肩和家母一样,所以我很清楚。脑□瘤。你相信吗?家母在两年前死去。就是这种病。现在轮到家父患恼瘤。〃
星期r的关系,大学附属医□里闹哄哄的,挤满探病的客人和病情较轻的病人。弥漫看医院特有的味道。消毒药水、探病花束、棉被的气味混为一体,笼罩整个医院,护士踏看喀吱喀吱的鞋音在室内跑来跑去。
阿绿的父亲躺在双人病房靠门的床上。他的睡姿令人想起负了重伤的小动物。运身无力地侧身横卧,c了针管的左腕无力地伸直,身体一动也不动。他是个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还会更瘦更小的印象。头上□看白棚带,苍白的手臂上有许多注s或吊水针孔留下的痕迹。他用半睁开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间的某一点,当我进去时,他稍微转动一下充血的红眼睛看看我们,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视线转回空间的某一点。
看到那样的眼睛,就能理解这人不久于人世了。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生命力,只能找到一个生命的微弱痕迹。就像一间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旧房子,只有等候解体的命运一样。g涸的嘴唇边上长满杂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惊讶于一个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还有胡子照常生长。
阿绿向另一个躺在靠窗床位的中年胖子说〃午安〃。对方似乎不能开口似的,仅仅微笑点头示意。他咳了两三声,喝了几r放在枕边的开水,然后蠕动看身体躺卧下来望窗外。窗外可以见到电灯柱和电线,此外什么也没有,天空里连云也看不见。
〃爸爸,怎样?好不好?〃阿绿对看父亲的耳d说,就像在试麦克风的说话方式。〃今天觉得怎样?〃
父亲徐徐蠕动蓍嘴唇说:〃不好。〃不是说话,而是把喉咙深处的g燥空气□出来而已。〃头。〃他说。
〃头痛吗?〃阿线问。
〃嗯。〃父亲说。看样子。他无法说出四个音节以上的句子。
〃没法子呀。刚刚做完手术,当然隔了。可怜,再忍耐忍耐吧。〃阿绿说。〃渡边,我的朋友。〃
我说:〃您好,〃他半开嘴唇,又合起。
〃坐这儿吧。〃阿绿指一指□脚边的圆形塑胶椅。我依言坐下。阿绿喂父亲喝了一点水瓶里的水,问他想不想吃水果或果冻。她父亲说:〃不要。〃阿绿又说:〃不吃点东西不行呀:〃他答说:〃吃过了。〃
床边百张兼放东西的心餐桌,水瓶、茶杯、碟子和小时钟就摆在上面。阿绿从下面放看的人纸袋中拿出换洗的睡衣、内衣裤和其他零零□□的物件出来整理,然后收进门边的壁柜中。纸袋底下装看病人吃的食物。两只西柚、一些果冻和三条黄瓜。
〃黄瓜?〃阿绿发出惊呷声。这里会有黄瓜?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呀。我猜不透。我在电话里告诉她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