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蚊里”的村民早已搬得一干二净,自然也不会剩下一驴一马,习玫红也不想多待在这黑沉沉的村子里,只好启程“走”回去。
何况,她也可以隐隐感觉得出,追命一个人在山谷里维持大局,是件情急的事,虽然追命有百般不是,但他毕竟仍是冷血的师兄啊。
一想到冷血,习玫红不禁有些羞赧,微微地笑开了。
只有荒山和月亮才知道,习玫红偷笑脸红的时候有多么美丽。
习玫红好像发觉月亮在偷窥她,抬起脸儿说:“我才不想他呢,那坏东西!”
当骂冷血是“坏东西”的时候,她真的想到许多“坏”事情上去了:那冷血一定还在“化蝶楼”里,吃着很多好吃的东西,睡在好舒服的软床上,还有那些妖女……
一想到那些“妖女”,她就心里气炸炸的:那些女子,个个腰身,都像水蛇一样,不断的在抛着媚眼,仿佛那种眼色很有风情,使得男孩子都像小兔子一般赶回她们设的笼子里去!
她想到这点,偏又饥肠辘辘,气起来一脚踢石子,岂料那块石头,埋在土里还有一大截,虽给她一脚踢飞,但也震得她脚趾隐隐生痛。
她只好坐下来唉声叹气,又发现靴子里有几粒小石子梗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只好在清白如画的月光下,捡块出石坐下来,脱掉靴子,倒掉小石块。
这时候她就听
到一种声音。
车轮辗在干瘪地上的声音。
还有马嘶。
三
习玫红的运气,已不能说是不好了。
“大蚊里”虽因瘟疾盛传,所有村民匆匆搬走,只余一片荒凉,但是大蚊里衔接官道的路上,还是有车辆行来的。
不过在这入夜时分,行人绝迹,连马匹也尽量避免经过这阴森森的地方。
可是有一些车辆就避免不了。
像这一部是一辆运载活鱼到市肆,赶晚市下秤的运鱼车,为了多赚几文钱,这晚上的赶集是少不免的。
但运鱼的几个人看到大蚊里的荒道上居然有个脱了一只靴子,半男半女装束,披着长发扬着靴子叫停车的标致大姑娘的时候,都几以为是见到艳鬼了。
不过有这样美丽的鬼,他们仍是心甘情愿的停了车。
习玫红也终于到了济南城。
不过她努着嘴儿觉得很委屈。
以那样的眼色看她,她当时真想用一盆清水来洗去给那些男子看过的地方。
可惜车上的水又腥又臭,还有半死不活的凸眼睛的鱼、翻了肚皮的鱼。
有个男子居然还笑嘻嘻的问她:“暖,你在那儿做了多久?怎么还又白又嫩一挤可以挤出水来呀?”然后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要不是当时习三姑娘就露了一手武功——“铮”地拔剑削掉那家伙一小片耳尖,恐怕往后的话会越难听。
也幸亏是这样,习玫红才回到了“化蝶楼”。
她一下车,还是听到车上掩抑不住的嗤笑声。
她的肚子正咕咕叫了一声,想起冷血还在歌笙轻柔温褥厚枕的地方舒服的时候、更觉得受了侮辱,一气之下,噙了两泡眼泪,因为倔强之故,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就冲上了化蝶楼。
化蝶楼的老鸨、妓女、客人,都以为她是愤然来找纵情声色中的丈夫的女人。这种女子,通常连龟奴都不大敢惹。
习玫红是个敏感的女子,偏教她看出别人的感觉,所以她就更生气。
她一面心里骂着:死冷血、臭冷血……一面走上楼去,一面掀帘子。
掀帘子的结果,是里面男女惊呼各一声,习玫红两颊红似火的退了出来,气得无可再气,想想更气,“铮”地又拔出剑来,大声叱道:“死冷血,你在哪里!”
幸运的是,冷血即刻出了来。
冷血也是平生首次给人叫“死冷血”就应声而出的。
他虽被叫“死冷血”,但心里头着实狂喜:因为他知道一定是习玫红回来了。
他幸亏早跳出来一步,不然的话,习玫红就要大闹化蝶楼,搞不好要跟青楼恶奴们大打出手了。
四
冷血与习玫红终于见了面。
习玫红一见冷血,就想到在他怀里大哭一番,哭得淋漓尽致再说。
但她瞥见帘子一晃,另一人也掠了出来,心里头就凉了半截。
出来的人是个女子。
一个纤弱得倍添韵味的女子。
习玫红认得她:这正是那个在化蝶楼舞姿纤巧、柔若无骨、眼睛会说动人的话的那个女子!
——这女子后来曾御剑飞袭吴铁翼!
习玫红一想到刚才掀开帘子所看到那一男一女的情景,心里刚凉下去的部分又似烘炉般焚烧了起来。
她立即寒了脸,像没见到冷血一样。
“谁叫你呀?”
拙于言词的冷血怔住:“我……”
“不要脸!”
习玫红霍地转身,迅速地让眼泪流下来,借旋身之际用袖子揩干,但这一切,都没瞒得过从帘子里掠出来的离离。
离离姗姗行前,说:“习姑娘。”
习玫红故作大方回首笑道:“有何指教?”
离离柔柔一笑:“冷四爷一直在等你和三爷回来吃饭哩,他一直坐立不安,很担心……”
习玫红心里忖:这用你来说!少假惺惺了!却在脸上笑道:“是吗?”
也不知怎的,她每看见离离,心里就浮现起自己小时候学舞不成摔破了东西,还有踩死了一只豢养的小蛤蟆而伤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