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麟摇头叹了口气,果然让自己猜着,也不知萧墨存是否又想到什么妙策,这数十年难遇的大旱,说不定真能靠着他的奇思妙想度过难关也未可知。想到这,他不由一阵心潮澎湃,若说日前见到的,由萧墨存拟定的抗旱十三条令他震撼不已的话,那么在此之后,为了令抗旱十三则更有说服力,他在所担当的角色则令李梓麟产生了为官这么些年以来第一次强烈的自豪感。
这些天,不仅萧墨存黑白颠倒,废寝忘食,他率领“尚书处”众人,也是日以继夜,将此次灾情波及区域、受灾农田大概多少、灾民数量、每日所需赈灾粮等等数据、证据整理出来。李梓麟忘不了,当他将手中叠厚厚的材料,而不是薄薄的折子交到恩师刘昌敏手中时,那一向睿智精明的老狐狸脸上破荒呈现片刻的呆滞表情。草草看过后,刘昌敏沉吟片刻,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材料往案几上一扔,捻须呵呵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茶泡得不错,条陈写得更好,这样的人,竟然不是老夫从恩科里一手提拔出来的,可惜呀可惜。”
他笑完一抬头,像是忽然发现垂首侍立的李梓麟一样,脸拉了下来,眉头一皱,挥手不耐烦道:“还不退下,赖我这想蹭饭吃不成?怎么门下尽出你这等的无趣学生,快走快走。”
李梓麟陪笑着作揖退下,还没出门,又听到刘昌敏道:“你等等。”
李梓麟忙回头,却见刘丞相眼睛里闪着莫名兴奋的目光,戏谑地道:“你回去跟晋阳公子说,让他小心着,老夫要去点皇上那根大炮仗了。”
李梓麟坐在屋檐底下,想着“尚书处”的事务,倒也不觉时间过得缓慢。边上的侍卫已到了午饭时间,众人见他坐着不走,有心相邀,又怕不合宫里的规矩。正踌躇着,一个眼尖的侍卫喊声:“快看,梅姑娘出来了。”
李梓麟忙站起来,果然见到晋阳公子的近身侍婢梅香分花拂柳一般,袅袅婷婷穿过庭院,朝他走来。梅香走近了来,先不话,没好气地瞪了他半响,才道:“李大人,公子爷有请,您跟奴婢来吧。”
李梓麟知道她将些天萧墨存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的过错全推自己头上,却也不恼,反倒有些钦佩她心思单纯,一心护主,当下微微一笑,只点头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梅香一言不发,转身领着他朝内房主屋走去。一路上瞧见手捧黄铜沐盆、巾帕、铜壶的宫鱼贯而退,另有两个太监抬着高几进去,一个肌肤胜雪,乌鬓如云的宫装美人正站廊下指挥着众人,一见李梓麟,满脸堆笑,大大方方地上来行礼道:“李大人安好,我们公子爷知道您来得紧,饭也不曾用,这不,催着我让他们传膳呢。您呆会看看,全是您家乡的地道菜,公子爷脸上虽淡淡的,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谁爱些什么,都记得清呢。您一会好歹多用些,也不枉您辅助我们公子爷的一片忠心耿耿不是?”
李梓麟知道这是萧墨存认的干妹子锦芳,虽没有上禀礼部,造册认宗,但私底下尽得萧墨存的器重和信赖,说是妹子,其实却是他的得力助手。此时听她伶牙俐齿一番说道,心里暗暗赞许,果然不愧是萧墨存相中的人,连让自己劝着公子多吃两口这层意思,说出来也能变成主人殷勤的待客之道。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见里面一声咳嗽,萧墨存温润如玉的声音传了出来:“锦芳,好好请李大人吃个饭,你扯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梓麟,快快请进,别理那疯丫头了。”
锦芳咯咯笑了起来,一时间笑颜如花,阳光底下晃了李梓麟的眼。李梓麟忙低头,只听她银铃般的声音一迭连声地道:“可是锦芳孟浪了,李大人别介意。锦芳笨嘴拙舌的,原是最不会说这些待客的话,李大人快请进吧。”
她亲自走上两步,拂开锦缎门帘,李梓麟忙道了谢,入了内。只见里面花厅早已摆好案几,萧墨存穿着家常月白袍子,坐在主位,朝他淡淡微笑,不知是不是李梓麟的错觉,怎么看着萧墨存,比平日气色要差,一张精致的脸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似乎随时会化去一样。
萧墨存见他进来,也不起身,指着旁边的位置道:“梓麟,坐这里。”
李梓麟作揖告谢,方侧身入座,片刻之后,手捧食盒的宫人鱼贯而入,锦芳在旁亲手揭了盖子布菜,热气腾腾的摆到李梓麟面前,果然每样都是极为精致的南方菜。李梓麟是江洲人,十八岁科举上京,至此一直留在京师,此时骤然见到这些东西,不由得心中一暖,忽然想起一事,忙拱手禀道:“公子爷,那户部一百三十七本帐目已经整理清楚,总帐中被私下挪用的数目与咱们自己做的帐目一对,虽不说全符,却也八九不离十。涉嫌挪用户部税银的京官共七十九名,其中秩俸四百石以上官员共计……”
“梓麟,好好吃顿饭,今儿个咱们不谈公事。”萧墨存微笑着打断了他,示意他举起面前的酒杯道:“我不能饮酒,你替我尝尝,都说江洲曲凌酒天下闻名,你试试看,这杯子里的酒,是不是正宗的。”
李梓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果然是家乡地道的佳酿。李梓麟笑着道:“是曲凌酒,公子爷从哪弄来的,年份还挺好。”
“那是自然,”锦芳亲自执壶,过来替李梓麟斟酒,笑道:“公子爷一听李大人是江洲人,巴巴的问我,江洲产什么呀。我回说不知道,公子还骂我,说我不学无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