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乔连波碰上的不是什么登徒子或无赖,她碰上的这两个男人偏偏都是绮年认得的。在山坡上看见的时候绮年就一怔——赵燕恒不是要去庄子上养病么?不过随即看见了周镇抚她就明白了,这两人还穿着简单的读书人服色,准是又借着文会的机会在这里交换什么情报呢。这倒是走运了,这两人怎么也不会把这事宣扬出去的。
“多谢二位公子援手,大恩容后再报。”绮年屈膝一礼,果然在赵燕恒眼睛里看到一丝了然的笑意,且微微点了点头。绮年心里顿时一松,看乔连波的披风浸在水里都湿透了,身上衣裳更还在往下滴水,只得脱下自己的银红披风裹住她,命吴嬷嬷扶着,转头就走。
“表,表姐,这,这怎么办?”乔连波连冻带吓,嘴唇煞白,腿都软了。
“无事!”绮年沉声道,“回去换了衣裳就好。”幸而碰上的是这两个人,只要无人知道她们的身份就无妨了。
可是这世上的事,总不是那么如意的。刚走出梅林,她们就迎头撞上了严家姐妹。严同芳一见乔连波的样子吓了一跳,低声道:“表妹这是怎么了?”
绮年还没说话呢,严幼芳已经扬高了声音故做惊讶地叫起来:“哎哟,表姐这是怎了?怎的全身衣裳都湿透了,莫非是落水了么?谁将你救起来的?”
这下子,别说乔连波,连绮年的脸色都变了:“表妹低声!”这里已经有游人了,严幼芳这么一喊,人人都朝这里看。这个年头,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最要紧,幸而如今天气还冷,若是天气炎热衣裳单薄曲线毕露,怕乔连波就没脸再走回来了。
严幼芳却不肯罢休,反而更扬高了声音笑道:“表姐,我劝你一句,再怎么舅舅也是侍郎之尊,你也是住在舅舅家里的,这般模样可不是要丢舅舅的脸么?”
“住口!”严同芳脸也白了。严幼芳这番话已经挑得够明白了,京城里侍郎虽然不少,可也没多到数不过来的程度,再加上什么住在舅舅家里,若有心人一盘算,很容易就知道乔连波的身份。
严同芳不是严幼芳,只知道逞一时之快。乔连波这显然是落水了,倘若是她自己从水里爬上来的也就罢了,但看她们走来的方向,正是梅林西边今日有文会之处,倘若是被人救上来甚至只是被男子看见——宣扬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是大大有损。
这不是小事,远非将衣裳弄脏可比。广东那边风气开放些,对女子总还略宽松些,严幼芳自记事便在那里长大,并不知其中利害。严同芳比她大些,也常听人讲起过京城里的规矩,故而心里更明白,妹妹这样叫嚷,若当真乔连波的落水有些什么——只怕就是她去死呢!
“表妹快去禅房里坐着,可带了换的衣裳?青萍,你快去咱们的马车上取一套我的衣裳来,快去!”回头又狠狠瞪了一眼严幼芳,沉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掴你了!”
绮年看着周围游人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有那无赖多事之人的嬉笑之色,心里顿时一沉——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氏一掌拍在炕几上,将茶盏都震倒了,气得脸青唇乌。
乔连波刚喝了姜汤,闻言不由得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上:“都是连波莽撞了……”
“姑娘快起来,刚受了凉,地上还冷,冻着了可怎么办?”吴嬷嬷抹着泪将乔连波拉起来,将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章儿,你——”颜氏气得哆嗦,手指着乔连章说不出话来。
乔连章早吓得跪倒了:“章儿错了,再不敢了,求外祖母饶恕。”
“饶恕……”颜氏只觉得一口气噎在胸口,“我饶恕你,你姐姐的名声可要怎么好!”
“都是严家那二姑娘!”吴嬷嬷恨恨道,“若不是她宣扬,悄没声的回来也就罢了,纵有人看见,也不知姑娘的身份。”
“贱…人!”颜氏一口气没地方出,转眼看见旁边的菱花藕花,顿时怒了,“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也不知护着姑娘,要你们何用?来人,拖下去每人四十板子!”
“老太太饶命——”藕花老实,凡事是个不出头的,今日是在山下守着马车根本没上山,菱花则是当时帮忙去端茶了,乔连波跟绮年出去的时候她并不在旁边,因此不曾跟上。两人心里都叫冤枉,可是颜氏气头上哪里肯听,立叫拖出去。
“外祖母,这,这可怎么办?舅舅若知道章儿之事——”乔连波哭得眼睛红肿,眼泪一直就没停过。
颜氏看着心疼,搂在怀里:“我的儿,你弟弟这事还好遮掩,倒是你如何是好啊!阮家那野种,真是害人不浅!”
“都怪表姑娘非着姑娘立时就把那什么香薰球要回来,若肯慢慢的回来想办法,哪里会有今日之事!”吴嬷嬷心下恨毒,看谁都不顺眼,“还有严家二姑娘——如今事都传开了,万一那人找上门来……”
“那是个什么人?”颜氏揉着眉心问。
乔连波只能摇头。她当时慌张得很,哪里还记得是什么样子,只隐约记得是读书人模样,长得似是十分端正。吴嬷嬷冥思苦想:“奴婢看着衣裳也普通——对了,奴婢听得后来那人呼他为——燕秀才!”
“秀才……”颜氏自言自语,“想必也是去做文会的,若是人才好,读书人也——”
“老太太万万不可啊!”吴嬷嬷也顾不得乔连波在了,“今日做文会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