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已的烛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整个人阴晴不定。

整个和室狭窄的空间骤然降温，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他走上前一步，她后退一步。

最后，他将饭菜放在了矮桌上，然后不知哪里拿出一个梳妆盒，打开胭脂扣示意她重新梳妆。

美芝摇头拒绝。

他便狠狠掌掴了她。

最终，她被他半强迫地跪在了梳妆镜前，以小手指沾着浅色的米酒和胭脂膏，慢慢涂抹在整个异样苍白面容下的唇。

颤抖的指一不小心抹出了胭脂，她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冲花了白色的粉底。

再从镜中看去，她的脸浮现出异样的凄美。

艳骨正文断章三

她重新梳妆完后，被他叫到了面前。

他跪坐在桌前，指着榻榻米，让她坐下为自己倒酒。

她仍旧不明白，他摇摇头，将饭菜推到她的面前。

美芝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咬牙端着饭菜背身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自顾自地倒了酒，盯着她纤细的背许久，然后仰头饮尽。

她不知道这个日本男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是除去探究这个莫名的理由外，她更想知道家人的状况。

于是，她犹豫许久，试图开口。

可是说了半天，他都只是在喝酒。

她不会跪坐，只是抱膝坐在角落，泪水不敢留下来，怕又弄花了妆容。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突然站了起来，踢了她一脚。

“女人，过来。”

她只是睁着大眼看他，本能地恐惧他的接近。

唐泽雅彦似笑非笑地拉起她，她挣扎着，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拦腰夹起，他如同提着货物一般带着她走出长廊，和服的下摆摩挲在脚下整洁的木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下人惊愕地目光中将她扔进了庭院的池子里。老管家村上弓着腰跟了上来。

“少爷。”

“村上。”唐泽雅彦叉着腰冷笑着说。“教这个女人说日本话，什么时候能够听懂我的话了，什么时候让她上来。”

美芝迷茫地浮在水面，雪，白的四肢自黑色的和服下荡出，隐约有轻轻的涟漪，如同一只白色的锦鲤，坠进了黑水之中，异样的美艳。

唐泽雅彦走后，老仆人站在木阶台上，鄙夷地盯着她，以破烂的中文道：“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是少爷的。”

美芝是在几日后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唐泽雅彦。那时候她仅指能够正确地吐出几句简单的日语，其实小的时候她学过他们的语言，日本人在32年侵占东北的时候，不仅杀了村里的很多大人，甚至十三岁以下孩子都要强迫去念日语学校。

因着她是女孩子，没有进学校，只是为了活命，学了些日语。

如今她需要做的，只是重新面对这些浊音浓重的异国语言。

她内心并无排斥的，但是为了活命，她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对唐泽雅彦说的第一句话很简单，倒酒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说了句“请”。

他似乎很开心，伸手触摸她的发，她如同受惊的小鹿，很快地避开了。

再抬起头，他已经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深邃的眸子正盯着她。

她心中一惊，酒已经洒了出来，泅湿了大片的榻榻米。

她不知他为什么生气，莫由来地掀翻了碗盘。

正如管家村上所说，他以她的主人自居。

所以，他迁怒于她，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到在地，他似乎犹不开心，打开了隔扇，将她踢到了水池里。

十一月的寒冬，冰天雪地的院景如同另一个世界，她坠入了冰窟之中，并不深，却仍旧无法动弹。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全身，这灭顶之灾来得如此突然。

浮沉的冰水之间，她微扬头，只看到唐泽雅彦藐视般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似乎享受看她死亡的瞬间。

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唯有惧意徒升。

她不记得自己在冰冷的池水里泡了多久，唯有的意识还是自己醒来又昏睡时看到雪空。

那是无比寂静的时刻，扑簌的落雪声不同她十几年来的人生所听过的，这是一场寂，寞无比的雪，却又无比汹涌，它肆虐了她最后的人生，将一切染成了苍白之色。

下体已经毫无知觉，她甚至感觉得到生命的流逝。

唐泽雅彦再次拉开门，嘴角勾着残忍的冷笑，示意她可以上来了。

她环抱着自己，却是不肯动弹半分。

如果就这样冻死在这一片皑皑冰雪之间，或许她依旧可以保持着所谓的“清白”下到黄泉与家人团聚。

她是如此想的，此时此刻，她再没有任何天真的期待和自我欺骗，她知道，他们全死了，在那屠戮的一夜。

可是，她面前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怕，他如同魔鬼般窥视了她内心的一切。

他将双手插进和服的宽袖之中，如同闲谈一般。

“你的孩子没有死。”

她全身一颤，那一刻所有血液都涌到了脑中，忙不迭抬起头。

他好心情地重复了一遍，以让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并且，他朝她扔了一个小巧的长命锁。冷眼看着她捧着似悲似喜的模样。

“现在，爬上来——爬到我的脚边。”

他俯视着她，极度的强势姿态。

最终她爬了上来，颤抖地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她无声地伸出手，几乎恳求地抓住他的赤裸的脚腕。

她内心依旧无法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