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心痛不会。心痛不仅仅是一种心情,它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刮过似的疼。季华鸢用脸颊狠狠抵着玉枕,无声地呜咽。
他是为了什么啊,爱恨嗔痴十载,壶心观那两年,从日出到月落,还有这大半年来,受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血泪,辗辗转转,就是为了让北堂朝指着鼻子赶出帝都的吗?
他做错了什么啊,他是犯了多大的错误,要值得北堂朝彻底与他翻脸?他是没有母亲,他理解不了北堂朝的愤怒,但是,即便是天大的愤怒,难道会比他们之间的爱还多吗?
北堂朝,你还想要我怎样呢?过去你讨厌我不信任你、讨厌我桀骜不驯,如今,我两次近乎哀求地问你,你却一次比一次冷绝。
什么烙在心口的朱砂痣,天大的笑话。
地上的晏存继嘟囔着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喃喃道:白痴,白痴。
季华鸢朦胧着眼屏住呼吸探头去看,昏暗的房间里,晏存继撅着嘴睡得猪一样香。他松下一口气,缓缓躺回到床上,却是稍微舒展一下躯体就会痛得再一次蜷缩起来。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可是这夜似乎漫长得过分。季华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他只记得似乎永无尽头的翻来覆去,永不散去的闷痛,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晨曦的金光终于撒进房间,似乎是一瞬间,呼啦一下子盖满了房间。晏存继睡得香甜,季华鸢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怔怔地看着窗外山头的红日颤抖着升上空中,季华鸢光着脚下床仿佛无意识地走到窗口。金光万丈,他却错眼不眨地看着窗外,一只苍鸢朝着巨大的金轮翱翔而去,仰头用孤傲的嘶鸣声划破这黎明,那般孤独,却又那般从容。一滴泪终于从那熬红了的眼眶中滚落,季华鸢抬手擦去,突然笑了。
他是被宠得太过了,渐渐地忘了自己的宿命。他是一只鸢鸟,生来孤独,生来桀骜。他不应该被人驯化,他永远都不能收了翅膀栖息在红尘。
凶鸟一只,没有人愿意豢养一生,他永远都只能飞在空中,在别人需要仰望的高度。被人喜欢,却不被人拥有。
季华鸢,你也够了。难道真的指望要做一辈子的宠物吗?
季华鸢轻笑出了声,他在耀眼的金光中,缓缓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再也没了脆弱和哀伤。精光万丈,几乎要让朝晖望之而失色。季华鸢收敛起眸中咄咄的光华,无声地回过身来,晏存继正安静而严肃地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他看着季华鸢眼底的乌黑,低声问道:一夜没睡?
季华鸢没有任何表情,他非常精干地回身走到床边换好了一身干净俊逸的衣袍,解开脖领淡然地站在晏存继面前,抬起眼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男人。
晏存继缓缓勾起唇角,他微微侧了个身,眼底的叹息一闪即逝。晏存继俯身,狠狠地嘬上那块嫩白的肌肤,季华鸢倒吸一口气,却硬生生杵在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清凉果决,闪着谁也琢磨不透的幽光。
季华鸢和晏存继一同甜甜蜜蜜地享用了绝对丰盛的宫廷早膳,晏存继当着几十名太监宫女的面,足足深吻了他三次才放他回自己房间休息。季华鸢一个人走回星辰殿,吩咐所有宫人退下,而后一个人步入寝殿,关上门,才敛起了美目中流淌的魅惑。他走到桌边倒茶,抬起茶壶,托盘下露出浅黄色的一角。季华鸢瞬间警觉起来,他一只手按在信纸上,不动声色地迅速观察寝殿四个墙角,确认已经无人,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纸页。
这一次的信纸上有三行字。
做得好。
搞到晏存继的亲随护卫排布,明晚准备与我汇合。
已派人留心北堂朝安全,放心。
季华鸢仔细将信读了三遍,而后面无表情地将纸折起来,走到桌边点了一支蜡将它燃了。季华鸢看着黑色的灰烬一寸一寸地吞噬掉纸面,那双眼睛里平淡无波,好像什么都没有。熏熏的热气冒上来,熏进他的眼睛里,而他却没有躲闪,只是望着那烛火,似是出了神。
后天就是先太后的忌日,按照惯例,北堂治的圣驾和北堂朝的王辇会在明日进山,斋戒一日后,北堂治回汤鹿行宫休息,北堂朝在山中的灵堂里为先太后守夜,到了正日子的凌晨,北堂治再进山,正式举办隆重的祭祀礼。
附近封锁的山域共有三座峰,先太后的陵墓在中间的祁兆峰上,本是位置最好的地方,却偏偏也正是打起仗来最不利的位置,极易腹背受敌。北堂朝手上共有三支兵力,一支来自总兵台,是正常封山用到的大部队力量,第二支是他拿着北堂治的手谕前往侍卫局密令调遣出的十五个三人小组,共四十五名精兵。而最后一支,来自东门。北堂朝本不愿意动用风营,但是因为少了侍卫局超过一半的助力,他才咬着牙不情愿地抽了风营三分之一的人马。
虽然有三支人马,但其实真正能够派上什么用场的,也就只有侍卫局和东门。而称得上北堂朝用来保命的人,就只有东门了。
这一次,他是拿命在搏。他本可以不必守夜以身犯险,但,静静地躺在山脉间沉睡的是他的母亲。他为人子嗣,若是这一点起码的守护都不能给予,他又有何颜面立足于世?是以,这个险,从来就不存在选择,他必须要涉。
北堂朝穿过长廊和抱着一大摞文件的朱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