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寄生于寻壑心底的‘混沌’,必然与寻壑对猪肉的深恶痛绝,有着不可告人的因缘。
于是,一年之前的今日,沈越决意将其拔出。
可惜,最终以失败告终。
寻壑仰躺在榻,呼吸均匀,唇瓣微张,睡相一如婴孩,帖服而温顺。
沈越拿开烛火。
“你叫什么?”沈越一改从前的软语温言,语调冰冷,陌生而疏远。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催眠中的寻壑受到情愫的干扰。
寻壑拧了眉头,似在思索,良久才迟疑着道:“沈……丘寻壑……”
自来苏州沈府,寻壑就对猪肉敬而远之。是故,沈越可以确认,寻壑对猪肉的厌恶早在进入沈府、也就是他改名‘沈鲤’之前。
因而,沈越要的,不是寻壑关于‘沈鲤’的记忆,而是寻壑关于‘丘寻壑’的记忆。
“丘寻壑,你最讨厌的食物是猪肉,对吗?”
“是。”
“为什么讨厌?”
“……”闭眼仰躺的寻壑,眉头打了好一会儿的结,仍然不知所以。
陷入催眠的人思考能力极有限,沈越明白这一提问太宽泛了,遂转而问道:“你从哪一年开始讨厌猪肉?”
“……”寻壑嘴唇几度张合,最终呢喃道,“十岁……”
沈越记得,寻壑被卖入蓬门的年纪,正是十岁,便问:“那时候你在蓬门?”
寻壑摇头,俄而补充:“我在家。”
沈越想了想,问:“家里有谁?”
“娘亲,还有……”说到此处,寻壑明显一个冷战,接着竟哆嗦着说不上话了。
沈越低声提醒:“还有你继父,是不……”
沈越没能问完,是因为寻壑听到‘继父’二字,颤抖似抖筛。
沈越强忍拥寻壑入怀的冲动,勉力沉思。
如果没有解读错误,那么,寻壑听到‘继父’的第一反应,是‘怕’?
怕继父。怕猪肉。
二者有何联系?
沈越想起来,寻壑曾经提过,继父是屠夫。
“臭!……”这一字,寻壑几乎是啐出来的。
“什么臭?”
“继父……”
“继父身上的味道?”
听了沈越这一问,寻壑竟蜷缩如母腹中的胎儿,牙关颤栗不已:“是……是猪……猪的味道……”
屠夫身上沾染所宰杀牲畜的味道,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寻壑为何对继父身上的味道刻骨铭心,所以沈越问道:“为什么会闻你继父身上的味道?”
沈越话音刚落,寻壑竟抱头弹跃而起,即刻又倒下,以头抢地。
沈越几乎听到头颅砸裂的声音。
扶起时,寻壑已然睁眼,眼神疲惫,却再无茫然。
寻壑以非人的疼痛唤醒被催眠的自己。
那一次,寻壑头缠白纱,整整俩月没能登台。
之后,寻壑额头新添狰狞一道疤。
所以,这次若非寻壑请求,沈越绝无勇气,二度催眠寻壑。
好在一年积累,沈越掌握了较之前更为深入的催眠方式。
沈越拈起寻壑右臂,松手,手臂缓缓落下;第二次,手臂还是放得缓慢。
寻壑仍下意识地控制躯干。
沈越揉按寻壑周身,同时言语抚慰,再度拾放寻壑手臂,落下时较先前要利落了。
拾起、放下;再拾起、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