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也有个讲究,响则表,钝则深,老爷子那一棍子下去便知已深及筋骨,是当真动了怒。
“那你去了哪里?”
那一棍子下来,宁琅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咬咬牙捱过去,余力未散又一棍子下来,直将人打的向前一个趔趄。
宁老将军怒斥:“说话!”
宁琅知道真跟老爷子硬碰硬今夜真能被打死在祠堂里,如是回答:“去了宫里。”
“那这条你认还是不认?”
“认。”
“好。”宁老将军老当益壮,毫不犹豫抡圆了棍子带着劲风呼啸而下,全然不顾自己儿子在半个时辰前才刚从昏迷状态爬起来。
宁琅只觉自己背后像拿刀斧劈过砍过,火辣辣连成一片,昨日便被那一横梁砸出了内伤,接连几棍子下来只觉胸口滞涩,急忙悄悄提了一缕气护着周身。
气还没提上来便被老爷子一棍子打散了,“别在我面前跟我耍这些小花招,接着说,还有什么?”
宁琅缓一口气:“我将九皇子留在半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九皇子那是皇族血脉,出了意外你担待的起吗?”宁老将军将军棍往地上一杵,“放着该保护的人你不护,半夜三更跑到皇宫内院去救火?这条你认还是不认不认?”
宁琅握了握拳,沉声道:“怠慢了九皇子我认,可宫里那是我徒儿,我答应要护着他。”
“好个徒儿!”宁老将军提起棍子便招呼下来:“你真当我不知道,宫里囚着的那位,那是伯颜律之子!”
宁琅据理力争:“他尚不及弱冠,大哥二哥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骁儿肃儿的死跟他没关系,那你呢?你跟他有关系吗?”
宁琅一时梗塞。
“罔顾礼法,罔顾人伦!”
宁老将军一时怒急,接连几棍子下去,宁琅真倒不躲了,敛尽一身内力,由着老爷子出气。
这顿打就当是他还给宁家的,不管被打成什么样子,他都认了。
又一棍子直接把人带倒在地,宁琅一只手颤抖着撑了下地,拭罢口中血,又将背挺得笔直。
宁老将军一点没犹豫地又下去一棍。
及至宁老将军打得一双手发了颤适才停手,孙伯上前接着,一根军棍上早已血迹斑斑。
“跪着,跪到天亮,明日自己到朝堂上去请罪!”宁老将军拂袖而去。
及至所有人都散去,宁琅动了动筋骨,还好,都没断。
一抬头正对上灵台上两个空白牌位。
大哥二哥走的时候他还小,犹记得他在房内二哥在院里搭弓引箭,明知他坐不住了还上前逗他,“琅儿好好读书,以后要做大丞相,咱们宁家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他既做不成大丞相,又做不到光宗耀祖,记事以来从文从武皆听从他人安排,幼时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读圣贤文章,大了也没人在意过他为何要去保家卫国。
六岁随父从军,十三岁挂帅,开疆拓土,守大楚边境安宁,关外夷族只知令人闻风丧胆的宁家军而不知大楚天子,他自问不欠宁家,不欠大楚,顺理成章地活了这么些年,唯一自己做的主意便是护着那一人。
所以绝不妥协,绝不辜负。
房顶还未补好,入了夜便嗖嗖往房里灌冷风,瑛姑搬了几个火盆过来,原本紧靠着卧榻给人放着,想了想又移出去两丈远,就怕再有个不慎给人点着了,小主子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再给送回去。
白束笑了笑,不置可否。
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