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若晓得王思远便是阿离,又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那样说,他不介意让那人切身体会什么叫言语招灾。
他怔怔地站了片刻,反手用力给了自己两耳光,脸热辣辣地疼,心却如寒冰冻彻。
旁边的草木窸窸窣窣,接着就是一条黑影闪电般蹿出,正是黑狗小艾坡,正努力踮起后肢,直起身子,要求抱抱。
姬无羡拍了拍它的狗头:“不是求生欲很强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狗子正呜呜噜噜,却见一波修士从山上下来,男女老少皆有,服色各异,行头混杂,神态却都是出奇一致地垂头丧气。
姬无羡扯了扯狗耳朵,一人一狗让到路边,只听见那队修士抱怨:
“那位王小少爷,小小年纪便如此嚣张跋扈,言行真是令人生气。”
“三岁看老,将来他若接任王氏家主之位,修真界怕不是得重返黑暗期。”
“不用等那么久,现任王宗主不也是目中无人,骄矜桀骜?黑暗期怕不是会来得比你预计快。”
“哎呀,道友快别这么说。”有人小声道:“现下莲坞山到处都是王氏的人。”
“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因言获罪,被他们抓去下狱?那王家未免太蛮横了!”
“谁知道呢,你们又不是没看到,方才那位思远小公子的态度,我们若执意上山夜猎,就不是被骂那么简单了。”
“唉。”好几人同时叹了口气。
一行人在不远处停下休息,三三两两分了些干粮与水,愁眉苦脸地吃着。
“我这有个八卦,不知各位有兴趣听不?就是关于王思远小公子的。”有人用一种有些鸡贼的语气道。
“不想听。”
“别了别了。”
“没兴趣没兴趣。”他的同伴们皆是摆手。
“唉,说起来这位思远小公子,王谢两家都惯着他,自小是被两大家族捧在手心惯着的,难免骄矜。”
“王涣与谢家惯着他也是难免,两岁时便失去双亲,还差点夭折在姬无羡那魔头手中,那孩子命运多舛,能活下来也是奇迹。”有位看起来和善的女修叹道。
“双亲早逝又如何?这世上孤儿多了去了,若都像他这幅心性,岂可休也!”
“唉,总之都怪那灾星姬无羡!他也真做得出来,医仙子可是他的半个授业恩师,更是救命恩人啊!”
“还不是因爱生恨,人医仙子哪里看得上他这心性卑劣之人,几番相救也不过是看在杜蘅君的面子上。他姬无羡倒好,最后杀人全家,连幼子也不放过!如此泯灭人性,天怒人怨也不为过。
“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丧尽天良的事他干得还少?姑苏兰氏何等世家,抵不住姬无羡暗藏祸心已久,从内部杀了兰氏一个措手不及,听说家主兰霆是被偷袭而亡,连还手的机会也无。一夜之间被血洗,覆灭得莫名其妙,可见兰羡真是天生的劣胚啊!”
“此人又毒又蠢又坏又怂,被各大仙门联合通缉就晓得躲起来了,这才数年过去,以为无人记得他所犯罪孽了吗?如今竟敢还出来兴风作浪。”
“说不定是躲起来疗伤,围剿埋骨岭那次他伤得不轻,坠入修罗道不知死活,这次复出,说不定能为更甚从前,实在令人担忧,最近各地的傀尸灾就不说了,我听说金陵城都出现了妖兽,这在从前都是不可能的。”
第10章 杜蘅君
“之前谢氏瞒得紧嘛,毕竟这么多年,兰羲之如同活死人般,未防万一,还不如让世人错以为兰大公子已亡,暗地救治。”
“就是就是,以姬无羡的手段,若他知道兰羲之未死,难免又会搞出什么妖蛾子。”
“就是就是,这么多年了,若非浮梦生道长所炼丹药,兰大公子能不能醒来都难说。”
“道友们可知,那位浮梦生道长,又是什么来历?”有人问到。
“不知道啊。之前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我见过一次浮梦生,是位白衣如雪,手持铜镜的盲眼道人,看起来是位神仙般的人物。”
“啊?真的吗?听得我也想见见他了。”有位女修不觉已是捧心状。
“据说他也只是位散修,常年在明月山中炼丹,擅岐黄之术,此番是他首次出山。”爱好八卦之人的消息总比其他人灵通:“浮梦生虽是初入世,能为却并非尔尔,已有不少仙门抛出橄榄枝,但他都温言拒绝,现下只是在谢氏为客,似要助力解决姬无羡之祸后再归隐山林。”
“听起来,真是位明月清风般的人物啊!”那位女修赞叹道。
小艾坡朝那边“汪”了一声,表示赞同。
女修望过来,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饼:“狗儿,过来吃饼?”
小艾坡便飞快摇着尾巴蹿过去了,速度极快,宛若闪电。
那些人自然也注意到姬无羡,他们已休息够,皆开始动身准备下山,有人好心:“年青人啊,跟我们结伴下山吧?”
“不了,我还有事。”
“你要上山?还是别了吧,非王氏门人,不得再上山,我们就是被赶下来的。”八卦之人打量了这位相貌平平的年轻人一番,叹息道:“千万别惹怒那位王宗主。”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姬无羡说完,便移步往山林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