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正内疚着自己告诉黛玉这些,忙去劝了,黛玉红着眼眶道:我哪里是哭这个。我是想着,咱们这些人,总逃不过一个命字去。老天爷愿意对你好,怎么都好,它不愿意,谁能落了个好去?
紫鹃险些被她绕了过去,慌忙道:姑娘这话说的,要我说句公道话,可就对不住大爷了。那可是为了姑娘的命连真命天子都敢扛的主儿,就是容嘉,也是个敢为了姑娘不要命的人。不说他是为义,还是完全只为了姑娘,也算是个了不得有担当的好儿郎了。紫鹃是个执拗的,起先与袭人在贾母房里,玩得也挺好。只是自打知道了袭人同宝玉有那么些纠葛,就不大喜欢她。即便是现在看宝玉也低得很,觉得他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姑娘,也还依旧看袭人膈应得很,想起晴雯来,更是暗自里想着:太太自以为聪明,说晴雯是个狐媚子,不肯给她留条活路,却不知道真正的狐媚子藏着一张贤淑大方的好面具呢!等宝玉被淘澄干净了,她恐怕还得说是晴雯害得!就是可惜了晴雯。
林沫好容易忙过了这阵子,赶过来看看妹妹,也有心看看黛玉有没有开始准备嫁妆,却见她悲戚戚地在画一张美人,削肩膀,水蛇腰,紫钗布裙,看着面相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正笑着坐在水边,伸手想去采池里头的莲蓬。他看了一会儿,道:这丫头长得倒还有几分像你。
黛玉道:哥哥倒拿我比丫头了。
这原来真是个丫头。果真是我的错,不该拿她比你。林沫笑道,你为这丫头哭什么?黛玉抹泪道:我同她原也没什么交情,她是个傲的,谁都瞧不上。只是想着她从前那么倨傲的人,如今落了个这下场,有些难过罢了。便把晴雯的事儿说了一通。
林沫吹干了画上最后几笔的墨,才道:这事原也就这样。美人多了去了,她若是千金小姐,父母捧着,娇宠一些也无妨,若是王公贵女,倨傲一些又如何?再高一层,天子之女金枝玉叶,便是谁也瞧不起,旁人也不敢多说她一个字。可她偏是个丫头。不是我说,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她生这副模样,又是这样的性子,不怪主子不喜欢她。你就是叫我看见家里哪个丫头一副大小姐派头,我也会上火。
黛玉知他是个倔脾气,平日里谁的脸色也不大喜欢看的,更不用说一个丫鬟的脸色,便道:难道她在咱们家,比在那边还要惨些不成?
林沫道:倒不用担忧我家里头有人说她和爷们纠缠不清――不过也当不到大丫头。
黛玉拽着画纸,蓦地揉了一揉。
一个人,她未来究竟如何,老天爷决定一半,自己决定一半。林沫笑意渐深,做丫头,有做到姨娘的,有做到管家婆子的,也有像闻歌这样自己出去的。她这种,算是最没处说去的,摊上贾二这样的主子是一回事,她自己性子容易得罪人也是另一回事。
黛玉问:难道就因为她这性子容易遭小人,她就得为了小人收敛自己?
林沫抿了抿唇,看着愈发清灵的妹妹,忽地笑道:对,因为她没投个好胎,所以有了小人,她就必须得敛起来。
黛玉冷笑一声:怎么不见哥哥对北静王收敛些?
林沫抬起头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大约是他打一开始就小人得彻底,没摆出一副和善样儿恶心人吧。
黛玉有些惊诧。她是闺阁里不知事的女孩儿,也知道北静王风度翩翩的名声,多的是人说他温润如玉担得上佳公子三个字,靖远侯府与他府上交好,倒也明白这位王爷人后多得是自己的小情绪,不是面上那般的脸谱,只是却与小人这二字,怎么也联系不上来。便道:反正我是不懂哥哥。
林沫笑道:有什么好懂不懂的,你哥哥就算哪天成了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