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钊说:“狡兔死,良狗烹。天下趋于太平,我也失去用武之地。他自然更是坐立难安了。”
刘筑恭接着说:“是,这个我知道。我听说过,皇上一直想给你许个什么亲事,最好能许个和他利益攸关的,趁机将你拴一拴。他多少还是知道你重情重义的弱点,一旦成了家,就有了弱点,难免瞻前顾后。”
刘筑恭又猜测道:“他那时候派了亲卫来监察你,被你发觉了,你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借行刺者的刀刺向自己,又刻意放行刺者走,是想借此向皇上表意接着你又和那吴小壮演了一出戏给他的眼线看,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还是有些不懂。”
连家传玉佩都送了人,真是有些吃亏。
姬钊有些心灰意懒,没心思跟刘筑恭解释,只一言不发地上了马。
横竖除了吴小壮的事情,刘筑恭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姬钊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和吴小壮约出去,吃一吃他说的很好吃的大肉包子。
姬钊不答话,刘筑恭也没觉得怎么,只默默跟在姬钊后头,心想,皇上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一直被他视作一块最大心病的大将军,其实一直以来求的,都只是国泰民安而已。
十二
圣旨的速度比姬钊回府的速度还要快些。仿佛在和姬钊铆着劲,攀比着谁更操心姬钊自己的婚姻大事似的。
吴小壮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傻不愣登地接过圣旨。
他还没太明白这都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婆婆一边咳嗽一边问:“小壮啊,这是怎么回事”
吴小壮一脸呆滞地回答:“婆婆,我、我……我耳朵可能也不太好使。”
等吴小壮弄清楚,他的刘哥等于姬钊等于本朝大将军等于本朝小王爷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了王府里头。
王府的老管家一脸懵地拦了一拦,见了前头趾高气昂的太监和圣旨后,便十分识趣的退下了。
一箱箱的赏赐仿佛早就准备好似的,直往王府里送。等姬钊回到府中,见着一向沉寂的府内张灯结彩的模样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本朝风气相对开放,有娶男妻之仪式。但终究是不合主流的事情,故而要求一切从简再从简,很多繁杂的娶妻仪式都不被允许。故而半日内布置好一切,并非什么难事。再加上皇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随便指几样送过来,已经显得十分隆重。
姬钊知道皇上心急,没想到皇上比他还心急。仿佛见姬钊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上人,又是个十分好拿捏的草民,便不顾什么门当户对什么皇亲国戚什么礼数仪式,赶鸭子上架地立马下了圣旨,唯恐姬钊变卦似的。
真是将军不急皇上急。
“吴小壮呢?”姬钊憋着一腔怒火问。
姬钊现在很想亲眼见见吴小壮。这人胆子小成这样,刚得知自己的身份,又被莫名其妙抓来当“新郎”,肯定吓坏了。
姬钊原本想慢慢攻入,徐徐图之。吴小壮好不容易被他哄得收了他的玉佩,形式正是一片大好,没想到皇上这一出好戏,把一切都推到了高潮。
可他又不得不顺着走。朝堂之上,他面对着皇上,用了个词,叫“两情相悦”。
是,吴小壮肯定多少是喜欢他的。但这小缺心眼似乎还没怎么弄清楚情况。其实也应该算不上严格意义的两情相悦。现下他进也不好,退也不是,夹在中间不尴不尬,情况仿佛比当年战场上被敌军围剿还要严峻个千百倍。
“小壮?”姬钊刚卸下军装,又换上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
里头的人似乎是很紧张地站了起来,还不小心踢翻了凳子。急哄哄地走到门口,手似乎是碰了碰门,又很快缩了回去,嘟囔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能自己开门啊”,又一路小跑地原路线返回,一路上似乎又带倒桌上的一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阵兵荒马乱,最后才坐回了床上,清咳两声,颤抖着说了句“请进”,又立马紧张地拒绝:“别别别你先别进来。”
姬钊很有耐心地在门口等着。
站了许久,吴小壮才在里头小声开口:“我让你不进,你就真不进啊?”
他又说:“你再说句话行不行,你、你真的是刘哥吗?”
姬钊一字一句,语气温柔而坚定:“是我,小壮。你把门打开,先让我进去,我再跟你慢慢解释,行吗?”
吴小壮坐在床上,一身繁复的喜服穿得他有些难受,他说:“那你、你进来啊,门没锁。”
姬钊得了允许,这才缓缓推开门。
十三
姬钊一直觉得,所谓洞房花烛夜,所谓新娘穿上喜服便是最美丽的一刻,这些都是说出来哄姑娘家开心,哄着她们早点嫁人的。不值得信,是骗人的话。
姬钊见过许许多多种美人,有英气逼人的,有柔情似水的,男男女女都有。
他横竖是个小王爷,即便被皇上又爱又恨,近年来又颇有被视作眼中钉的趋势,可拼命往他身上贴的热情外放的美人,对他暗送秋波内敛含蓄的美人,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本来以为,他不会再有那种见着谁一面,心里忽然“咚”的一声,一片寂静,然后又忽然心跳加速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