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熙撇一下嘴,“知道了。”
外面,星辰落了整个天幕。
沈楚熙离开后,原本就安静的小院更加寂静起来。
“木语,皇上在哪”季落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繁星。
“先生,皇上现在应该是在书房,听宫中的奴才说,皇上这段时日一直留在书房到深夜。您是想。。。”
季落点头,朝他浅淡一笑,“帮我把披风拿来。”
木语眼中露出喜悦,急忙跑回寝房。
从远处便能看到皇帝寝宫的灯火通明。
雕栏画柱的门窗在昏黄的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更是奇异美丽,色彩斑斓。
门外安静的守着六个奴才,斑斑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看见季落,朝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退到了十步之外。
“季先生,您来了”
季落点头,轻声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斑斑花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褶子在不明亮的廊厅也看的十分清楚,“您请进,您何时来,皇上都会很高兴”
给季落轻轻打开高大的红木门,季落将木语留在屋外,只身进了书房。
整个华美的宫殿中,只有最里面的侧殿点了一束烛火。
沈楚秦爬在硕大的案桌前,附身握着狼毫笔,听见有人进来,他一手在眉间轻柔,闭着眼睛,“朕知道了,朕一会就入寝,斑斑,再给朕倒杯茶”
低沉丝滑的嗓音,如流水一般沉静,“夜里喝茶伤身,皇上喝些热水吧”
沈楚秦猛地挣开眼睛,幽色的眼眸中露出巨大的震惊和喜悦,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浅色的粉唇动了动,颤抖着唤出那个字。
季落笑一下,模糊不清的笑容在跳跃的烛火中晦暗不明。
“季落。。。”沈楚秦怔怔的看着他。
安静的宫殿中,猛烈跳跃的胸膛像是要爆炸开来,只有沈楚秦知道,自从那日起,季落就再也没唤过他,没对他露出笑意,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直到大婚,沈楚秦终于伤心的离开他寸步不离照顾了几天的人身边,甚至是有些逃离的逃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为什么想逃,为什么连见都不敢去见他。
一向明朗随性的小孩竟然也有害怕的那么一天,也有如此懦弱的一天。
他宁愿不睡,也不想在梦中再三见到的场面。
他宁愿不醒,也不想看自己在集云殿门口徘徊。
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红木结实的狼毫笔,笔尖下一滴浓郁的墨在主人的轻颤之下倏地滴落在洁白的纸张上。
沈楚秦丢下笔,飞快的起身,一头扑向季落的怀里。
双手带着颤抖,他头也不抬,狠狠的抱住消瘦的胸膛,略带鼻音的声音从胸口闷闷的颤抖着发出来,“季落。。。落,你终于肯见我了。”
季落低头双手按上他的肩膀,眼神温暖。
第七十六章 相诉往事
城郊外的迎春草开出了一簇一簇黄色的淡花朵。
天地回暖,浅草在细雨中迷蒙,安静浓郁的青灰色城墙屹立在细雨飘摇中。
沈楚秦拉着季落坐在楚宫的听雨廊赏雨饮茶。
季落一身青绿色长袍,手里握着陶釉白瓷杯,浓涩的苦茶在唇齿间流转。
听雨廊的二三台阶上放着手腕粗细的竹筒,竹筒前面的一截切开一半,上面裹上一层烧化了的金属。
五只竹筒大小不一,形状相似,粗细不同,被用结实的晒好的柳条绑着被放在台阶上面,廊厅的翘角屋檐上同样放着五只类似盛水的竹筒。每当竹筒里面的水被细雨盛满,便会哗的一声从屋檐上倾垂而下,清润的细雨透过小孔以溪流状从天际蜿蜒而下,刚好滴入台阶上面的五只竹筒,雨水敲击在包裹着金属的竹筒上,和着飘摇的雨丝在初春中发出质朴的声音。
从春雨奏起的声音,像巷陌中随意哼起的小曲,顺着悠长的纤细的青灰小巷一直蜿蜒到细雨朦胧而看不清的那条属于自己的回家的路。
沈楚秦托着腮帮子认真的听了着,眼里好奇惊讶的看着不复杂却精妙的发出声音的竹筒,大声称赞。
“落,你怎么想到这个奇巧的,水滴刚好滴在上面,发出像五律的声音。”
季落望着亭廊外迷蒙的清晰质朴的水滴声,唇角划出类似叹息的声音,带着安静的低沉,“我十岁那年,被一个人带走到北漠,他说只要我能拿出让他赞赏的东西,便愿意收我为徒。”
沈楚秦一怔,他这是第一次听见季落与他相说过去的事,他都忘了,眼前的成熟男人也有年幼的轻狂与活力。
“我自幼便四处流浪,虽然清贫,但却仍够一个孩子自己养活自己了。那人见过我做出来的暗器,其实也说不上算什么暗器,最多只是拿来给别人抢食的时候保护自己。”季落说着在桌子上大概画出来的很想弹弓的形状。
“我一点也不想认他当师父,我自己过的很好。那人说他很厉害,他说如果我做不出来的话,就杀了我,做出来就收我为徒。”季落朝他一笑,“这听雨的竹筒便是我做出来给他的。做法很简单,那人根本就看不上什么。他常年都在荒漠地区,又不下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用。我爬上屋檐在上面放了很多很多的水罐,一桶一桶的向屋檐上的滴漏倒上水,流下去,再倒进去,洒下来,一直的重复才终于让他听见了,他后来一直和我说过的多年未听过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