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去泡上一壶新茶,热腾腾的烟气随着茶水被倒出而飘散在空气中。为杜天川重新斟了杯茶,雷婉芬也为自己斟上一杯,细细品茗。
“这是可唯买来给我的,味道很清新。”雷婉芬有意说出,粉薄唇瓣仍然徘徊在杯沿。
气氛变得凝重,杜天川皱紧眉头,低头品着杯中的茶,“比刚才的茶差很多。”
淡浅笑声溢出唇齿,雷婉芬靠坐在沙发里,“刚刚的茶是凓昉几天前去浙江时买回来的。不过,我更喜欢可唯买来的茶。”
“是吗?!”不高兴,有些伤感,杜天川心里五味杂阵。
“可唯从来不讲家里的事情,包括他的母亲去逝的事情。”雷婉芬平淡地看着微微呆滞的杜天川,“那孩子是个非常细心的人,比我家大儿子,更为温柔敦厚。虽然和我的大儿子同岁,但是可唯的心性更使人愿意靠近。”
“所以,他才会被一个男人吸引。”杜天川冷嘲热讽,心里别扭之极。
“你可以直接说勾引,何必换成别的词来代替,根本就是词不达意。”雷婉芬同样语气生硬地讽刺着。
“我想,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杜天川没有耐性听这个中年女人说些自己儿子有多么好、多么优秀的废话。他现在只想亲自和那个勾引了他儿子的男人面对面的讲清楚。
“你想见,可以,但是先过我这关。”雷婉芬渐升愠怒,冷若冰霜地盯着老男人同样怒色的眼睛。
“你这关?”杜天川觉得可笑,“我没有时间跟你胡搅蛮缠。”
“可是,我要和你胡搅蛮缠。坐下。”不需要客气,更没有必要忍受,雷婉芬看着站起身的杜天川重新坐回沙发里。
“我已经决定了,让可唯和凓昉结婚。就算是男人与男人又怎么样,就算是没有下一代又怎么样。我两腿一伸死了,看不见了,谁过得好、谁过得坏,我还知道什么?这辈子看见儿孙满堂了,谁知道以后又是怎么样呢。”雷婉芬说得一通气话,但是却字字真心。
“哼,那是你们家的事情,与我们杜家不相干。我只想我们杜家儿孙满堂,就算我伸腿死了,也算安心。”杜天川黑板着脸堵住雷婉芬的话,毫不示弱。
“是啊,可惜,伸腿的人永远都是附属品。”雷婉芬讽笑着瞟一眼对面义正词严的老男人。
“什么附属品,我是他老子,我说什么他就必须听。”杜天川一掌拍在茶杯上,脆生生的碎裂音也随之响起。
点点头,雷婉芬眨巴着眼睛笑逐颜开,“这杯子可是我家大儿子从澳洲带回来的,蜜月旅行带来的礼物。唉,一巴掌下去,原本好好的一套茶具就这么糟蹋啦。可惜,真是可惜。”看到沿着杯子碎片沾染点点红液,“哟,你是让我帮你包扎呢,还是你自己来。”
“你……”杜天川怒气上汹,瞪着连连摇头的中年女人。
雷婉芬无畏地笑笑,起身去小儿子的卧室拿医药箱,回来时又端了一杯温清水,半蹲在杜天川身边,雷婉芬极小心的用沾了清水的棉棒擦拭着血流的手掌。
“上了年纪就要注意不能随便发火,受伤了,那些儿子们是不会跑来关心你的。除非你离太平间不远的时候,他们会跑来听最后一句遗言,顺便清算下你留下的遗产够不够数。”雷婉芬很有耐心地为伤口清洗、消毒。
“我儿子才不会像你的儿子那样不孝。”杜天川此时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却已经小小地认同了雷婉芬的话。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雷婉芬拿出一块创可贴粘在伤口的地方,“下午我去和朋友打牌,没想到她们对我的儿子们一阵冷嘲热讽。虽然心里有气,但是我并不觉得丢脸,或者犯了什么大错。”坐在身后的沙发上,雷婉芬开始动手整理。
“我可觉得很丢脸,医院里的人都知道我儿子是同性恋。”杜天川冷冷地轻哼,“现在连我的那些老朋友、老同事都知道我儿子是变态。还有几个老朋友上门自荐说要帮他做做心理治疗。”不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真的丢尽脸面。”
“儿子们的幸福与脸面相比,哪个重要!”雷婉芬将医药箱放在沙发桌下面的抽屉里,“也许脸面是重要,但是儿子们的未来才是父母最应该视为珍贵的。”深呼吸,“父母应该是一个观旁者,而不是参与者。”
“那就让他们这样为所欲为下去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么能这样荒废短暂的人生呢。”杜天川驳斥着雷婉芬的观点。
“咱这可不是什么辨论赛。”雷婉芬挥手打断杜天川想要继续的话,“有些事情,我们能左右他们吗?”盯住青白交错的老男人的脸,“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是战胜儿子的赢者。任谁在儿女的幸福上,都是失败者。”
“难道他们就不应该考虑一下父母的尊严吗?”杜天川依旧抓着自己的面子问题不放。
“是啊,咱们的尊严应该是自己的,而不是子女的吧。”雷婉芬瞟视着愤恨不止的老男人。
语塞,杜天川觉得自己说什么,似乎这个女人都有一车皮的话来堵自己的嘴巴,“哼,我儿子我教管,你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只要别再招惹我儿子就行。”
翻着白眼歪过头,雷婉芬真想一拳头打晕这个老顽固,“那你就去试试吧,我是准备圣诞节让两个孩子结婚的,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悠得站起身,杜天川气得浑身发抖,怒吼声足以吓死十头牛,“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