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扑在他面容上,竟隐隐可见些些红晕,清淡一抹。
他身后的帐篷里有人撩布走出来,见到他不禁驻步,而后问道:“你身体好些了?”
庚延一闻声抬起头,笑道:“嗯,好多了。”
阿穆汗看着还剩下许多的羊奶:“喝不惯?”
“嗯?嗯,不曾喝过,有些……”
“那便不要喝了。”阿穆汗拿走他手里的碗,回帐篷里重新倒了碗温水端来递在庚延一手边:“清水。”
“谢谢。”庚延一接过一饮而尽,就着这姿势横袖擦嘴。
阿穆汗伸出手摊在庚延一手边,庚延一愣了愣,方才将碗放上去。
篝火旁烤的羊肉熟了,几名男子拿起刀割下大块的肉。女子接二连三抱来酒坛子却还是不够男人们喝,见底的酒罐或许还剩下一些,却也已经被扔到一旁。
如此自由欢闹的场景,庚延一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似乎在这里,便能暂时忘却自己的命途,忘却过往的一切,忘却那个人的一切。
他忽而笑起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欢歌笑语每个人看上去都那般幸福,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你若是喜欢,留下来亦无妨。”
庚延一暗叹口气,隔了许久才开口:“我的族人都在等我回去。”
阿穆汗不动声色的看着庚延一脸上略显得有些孤寂的微笑,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空荡的衣袖:“伤口若又开始疼便让耶尔齐给你熬些止疼药。”
庚延一摸了摸自己右肩:“无碍。”
只过了两日,庚延一便执意要回,耶尔齐不甚放心,便与阿穆汗一同送他回召白城。
召白城离顺宜并非很远,不过是两个日夜的路程,可正是这两个日夜,便将召白城挡在了大煜范围内。
虽同尔庭城一样属无国之地,却十分太平,人们视彼此为亲人,不曾互相伤害。只是召白城有个秘密,世上无人知晓仅是召白城百姓的秘密。
这里的人,即是世人口中的妖怪。
庚延一在城门口勒住缰绳:“不用进城了,我们走山路。”
前方的阿穆汗闻声也勒紧马缰,调转马头:“不是城内?”
“嗯,在召白山上。”
“召白山?!”耶尔齐颇为吃惊:“我曾听说召白山上有座云杳山庄专门制造兵器,那里的兵器厉害得不得了。”
“我便是要回云杳山庄。”庚延一道完,放开缰绳拽着空荡的衣袖,低眉垂目有些许担忧。
阿穆汗牵制着有些桀骜的骏马,原地来回转:“进山的路在何处?”
“围着城墙外走,一会儿便能见到。”
“驾~!”
耶尔齐拽着缰绳退到与庚延一身旁与他并行:“先生回去之后仍要好生静养,千万急躁不得,也不可再动武。切记。”
庚延一笑了笑,并未答应。
刚至山庄门口下马敲了门,开门人见是庚延一便立刻朝院内高喊主公回来了。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宋袭荣与安戈便跑出来,又惊又喜。可当宋袭荣抓住庚延一双肩时他才徒然愕了,瞪着惊恐的双眼抓住庚延一的衣袖,慢慢收紧,最后留在掌心的竟只有柔软的布料。
庚延一笑起来,显得并不在意:“右手没了。”
宋袭荣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丝毫没了往日的沉静,他哭着喊道:“笨蛋傻子!你和高伯山都是傻子!”
“高伯山?!伯山他回来了?在哪儿?伤得可重?”
“他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你也……”
庚延一似乎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忍不住从心底仍然坚信高伯山会平安:“伯山他……怎了?”
“主公……”安戈紧握着拳头,拼劲全力忍住眼泪:“高伯山死了,尸体挂在暠城城门上,已经很多天了……”
“……死了?为了让我逃走……死了?”
“主公,我和大主公已经准备好去取狗皇帝性命。”安戈竟然笑了:“召白城的百姓和这云杳山庄便交给你和小主公了。”他道完便一撩衣摆双膝跪地:“多谢主公当年救命之恩,如今这条贱命便当做报恩,还于主公。”
“不要再报仇了!召白城的百姓如何我不管,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不要再与谁生死相别。若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绝对不会让你去报仇!”宋袭荣将脸埋进庚延一颈窝:“延一,忘掉仇恨忘掉赵元长吧。”
赵元长,如今这个名字再念起来,只是觉得心头有些些难受,那个地方的经脉定是打了结,缠绕在一起,生生撕扯。
啊……原来,这便是疼痛……
庚延一缓缓闭上眼,朝后倒下。
幸而安戈身手敏捷迅速将他接住:“主公!”
“延一?!”
“他身体本就有些虚,再加上路途颠簸。”耶尔齐立刻迎上来,从腰间取出药丸塞进庚延一嘴里,抬头见宋袭荣与安戈表情突变便立刻摆手解释:“这药是特意给庚先生准备的,二位放心,不会有害。”
宋袭荣却还是取出了耶尔齐放进去的药丸,重新给庚延一喂了药:“他体质不同常人,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没关系。”
这一觉,似乎睡了有几千几万年那么长,可醒来时才知道也就不过一场梦的时间,还抵不过天边的红日从朝起到暮归。
“醒了?”
“嗯。”庚延一四下看了看,才确信已是在自己房间里:“又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想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