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全城的人都认识那汽车的号码。他们在东安市场一带的咖啡店前下车去吃点心,然而双脚刚一落地,就明显感到了周遭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他还不懂得享受特权,只是窘迫得很,垂着头走进咖啡店,脸上火烧火燎的,心想:“他们大概以为我也是汉奸呢!”
当晚回到家,他快步进门去见三叔,不想刚一进房,就看到沈嘉礼伸长双腿躺在一张藤制躺椅上,正皱着眉头抽烟,气色十分不善。
他立刻就加了小心,放轻脚步走到一旁蹲下来:“三叔,你怎么不吃晚饭呀?”
沈嘉礼默然无语,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他不肯走,双手扶着藤椅的边缘,屏住呼吸不敢再出声。
沈嘉礼慢慢的吸完了那根烟,随手将烟头向前扔到地上,而后探下一条腿,穿上拖鞋将其踩灭。
他个子不大,腿可是挺长,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肯收上来。正当此时,仆人匆匆进门,垂着双手轻声禀告道:“老爷,胡秘书来了。”
沈嘉礼一动不动的答道:“让他进来!”然后又转向沈子淳,急躁而粗暴的说道:“你回房去!”
沈子淳恋恋不舍的站起身,磨磨蹭蹭的向门外走,刚走出门口,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西装男子,夹着一只公文包匆匆赶来了。
胡秘书没看沈子淳,直接就步入房内,对着躺椅上的沈嘉礼一弯腰,口中说道:“局座,问清楚了,咱们真没抓错,但也真是聂军长的部下。聂军长现在没有直接出面,但是听他那副官的意思,是想要把这两个人保下来;问题是希公他老人家这一阵子特别强调,一定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所以特务科那边也不知怎样才好了,还是得请局座的示下。”
沈嘉礼望着天花板,毫无感情的答道:“我们当然是执行希公的命令。这没什么可商量的,该毙就毙!”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抬手:“幸福顾问知道这件事吗?”
胡秘书想了想:“呃……应该是还不知道。”
沈嘉礼将双手交叉着放到腹部,又长叹了一声:“不要把事态扩大,立刻给特务科打电话,今夜之前就执行枪决。”
胡秘书答应一声,夹着公文包告辞而去。而沈嘉礼探身从旁边矮桌上的烟盒中又抽出一根香烟,懒洋洋的叼在了嘴上。
一手拿起打火机,他垂下眼帘,一边点火一边喟叹,自言自语的说道:“麻烦!”
对于聂人雄,沈嘉礼不肯给他面子,也不想驳他面子,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再说段慕仁永远是第一位的,那老家伙是肯定的得罪不得。其实段慕仁和段至诚面容相似,但是段至诚看起来就周正体面,偶尔还慈眉善目的;段慕仁则是一脸煞气,也无所谓相貌了,总之令人望而生畏便是。
沈嘉礼现在不把人命很当做一回事了,反正天天杀,由不得他不麻木。不过今天这件事情做的反反复复,其间又有第三方搬出聂人雄这尊大佛来恐吓他,让他感到十分不快。至于那几个人,本来是可杀可不杀的,可就凭对方那种态度,他还真是非杀不可了!
将这一根烟也吸完,他迎来了一位新客人——沈子靖。
沈子靖是西装打扮,进房之时步伐缓慢,大概也是在不动声色的留意周遭环境。沈嘉礼万没想到他会前来,心中惊讶的了不得,下意识的就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想要挺身站起来,不过思索了一下,他还是没动。
两人相对着静默了一阵,最后还是沈子靖先开了口,脸上毫无笑容的唤道:“三叔。”
沈嘉礼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发出了一声:“嗯。”
他这样冷淡,让沈子靖只能是高高大大的站在原地,连个落座的待遇都没有。不过沈子靖本人也不大在乎,径直就走到了躺椅旁边,俯视着沈嘉礼说道:“三叔,我们军座有两个人被特务抓了,能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沈嘉礼没言语。
沈子靖沉着脸凝视他片刻,随后缓缓俯身单膝跪地,一边的胳膊肘就支在了膝盖上。
“三叔,我在和你说话。装聋作哑没意思,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沈嘉礼并没有冷笑,但是脸上显出了那种酸溜溜的不屑神情:“不行,滚吧!”
沈子靖的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沈嘉礼从来就不是个好打发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小人得志了,越发要装模作样、百般拿捏。
“三叔还在记我的仇?”
沈嘉礼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闲闲说道:“当初看我是个平头百姓,就敢带兵来烧我的房子;后来见我还能和聂人雄拉上一点关系,又老老实实的敬酒赔罪;跟我没关系的时候,把我当婊|子玩;现在有求于我了,又把这叔侄关系重捡起来——子靖啊子靖,三叔就算是傻,可也没有那么傻!”
沈子靖微微低头,扫视了沈嘉礼的身体。沈嘉礼穿的简便,一身绸缎裤褂,一条腿伸在地上,是个骨酥筋软的姿态,可是满脸的薄情寡义。
他抬手从沈嘉礼的指间夺下了那半根烟卷扔掉,忽然不耐烦起来:“没人说你傻——你还傻?全天下的人都让你算计去了!我只问你一句,这人,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沈嘉礼笑吟吟的侧过脸来看他:“知道你想靠这个去向聂人雄邀功。”然后他向对方探过头去,压低声音笑道:“我就不放!”
沈子靖急促的叹了一口气,瞪着沈嘉礼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