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还在柳钰窗户底下的老柿树那里磨蹭,就叫他快点走。
柳海犹豫了一下,跑过来拉着柳魁的胳膊说:“大哥,我也有点热,咱去河边耍会儿呗,咱先不回家,中不中?”
柳魁看看柳海的头发,笑着说:“孩儿,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叫我给你剃了吧,你看你,清早老怕碰见咱伯,稀饭都不喝,拿了俩馍就先跑下来了,这会儿又吓哩不敢回家吃晌午饭,你这心虚哩样儿,俺几个都替你难受。”
柳海的脸揪成了苦瓜:“俺同学都这样,我不想剃呀!”
柳凌无奈地说:“小海,你要真是老待见这个发型,如果咱伯叫你剃,你干脆跟他明说吧,要不你就跟咱伯辩论一番,谁赢听谁哩。
咱伯也不是不讲理哩人,幺儿当初报高考志愿那么大哩事,咱伯听幺儿说了他的想法后,不也没说啥吗?你也学学幺儿,只管跟咱伯说说你哩想法,中不中?”
柳海眨巴着眼考虑了几秒钟,一咬牙一跺脚:“中,我就不信我一个大学生说不过咱伯!”
柳海说的很有气势,不过连猫儿都看出来他底气明显不足:“小叔,我咋觉得俺六叔有点外强中干哩!”
柳侠在猫儿头上屈指敲了一下做奖励:“有眼光孩儿!还会使成语了,真能干!”
猫儿扒着柳侠的肩头窜上他的背,把小脸儿伸过去:“这儿!”
柳侠侧过脸在他的脸蛋儿上亲了个响的,猫儿嘻嘻笑。
柳海翻白眼:“关键时刻,您俩不准说风凉话啊,我要为捍卫我哩头发而战斗,都给我鼓鼓劲儿。”
柳侠振臂高呼:“六哥加油,六哥必胜!”
可柳侠他们的精神赞助只能作用到他们家的坡口,拐上坡口,一看见坐在树荫里说话的柳长青和孙嫦娥,柳海立马蔫了,躲在柳魁后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矮脚虎。
午饭是蒜汁黄瓜丝捞面,柳海又用实际行动给猫儿诠释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他端了一碗面条就悄没声的躲在秋千后头,因为柳侠坐在秋千上吃饭,猫儿坐在柳侠腿上吃,柳海觉得这俩人可以把他给挡着。
柳长青和柳魁、柳钰、柳凌他们都坐在大柿树的树荫里,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柳海,看着他吃完饭把碗送进堂屋,又对着挂在堂屋门口的镜子看了好几眼后出来,柳长青才把他招呼到跟前,然后很温和地说:“小海,我看你今儿一天就照了有十来回镜子,你是在看你哩头发吧?既然你这么重视你这头发,那你跟俺都说说,你头发留这么长做啥用?”
柳海情知不妙,非常小心的回答:“那个……俺学校哩人……咳咳,俺学校那些高年级哩师兄,还有那个……毕业哩那些前辈都是这样,那个……这样比较容易来灵感……就是,就是比较能激发创作灵感。”
柳凌扶额,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柳侠倒吸了一口气,轻轻对猫儿说:“您六叔完蛋了,他敢跟您大爷爷跩专业术语。”
猫儿说:“我早就知道,他一看见俺大爷爷就得喵。”
柳长青温和地点头:“哦——,那孩儿,啥是灵感呀?”
柳海偷眼瞄瞄柳侠和柳凌,求救的眼神一闪而过,然后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的地面:“灵感就是,就是……就是进行艺术创作时……进行艺术创作时……那个,那个……”
柳侠和柳凌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知道柳海今儿这头发是保不住了:灵感这东西,他俩都觉得好像知道点,但真要用个明确的概念给说出来,俩人都觉得心有余力不足。
而且,他们也真没觉得灵感和长头发有啥联系。
柳凌和柳侠对柳长青非常尊敬,但真遇到让他们拗不过来的事情时,也都敢和他争辩,不过这种时候非常少,而且前提必须是他们觉得自己是占了理的。
柳海现在这模样,肯定不是他不知道书上写的灵感的正确定义,而是即使是在现在这种窘迫的境况中,柳海也还知道自己不能用书上那些概念跟父亲辩论,那绝对是在自讨没趣,灵感那种似是而非的玄乎东西,柳海自己都未必真相信。
最关键的是,柳海他自己就心虚,心虚就说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占理,这种情况下谁替他说话都没用。
柳海现在基本上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完全被头发和灵感的关系给难为住了,一米八五的大小伙子站在那里只想低着头抠手指甲。
柳长青看他回答不出来,也不深究,换了个问题:“你是学画画哩,那你说说,古代哩画家,你最喜欢谁?”
柳海马上抬起头,毫不犹豫地说:“吴道子,顾恺之。”
“好,那你说说,吴道子是啥出身,啥经历,顾恺之又是啥出身,啥经历。”
柳海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吴道子自幼失去父母,是孤儿,家里非常穷,喜欢书法和绘画,自己找了市井流传的前世名画名作临摹,在民间靠作画和雕刻为生,后来被招入宫廷成为宫廷画师;
顾恺之出身士族,少有才名,在皇帝身边任散骑常侍……”
柳,现在的画家你最佩服谁?他们都是啥出身,啥经历。”
“现在,我最佩服哩……,齐白石先生,还有,启功先生,还有……曾伯伯;齐白石先生出身农家,早年做过农活,做过木匠,跟民间绘画艺人学过画,临摹古人作品,自己又到处游历学画,最后终于成为一代大家;
启功先生,好像是清朝皇室后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