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后者被迫起身,没站稳,跄踉地跌回床边。
罗森愣了一下,总算注意到房里的柜子,他看见摆满整柜的药瓶,丢弃的针头堆在半透明的袋子内。再看大白,挣扎地想靠自己站好。
他憔悴了许多。苍白的轮廓托着深深凹陷的眼眶,一丛白发纠结地缠绕肩颈、勾出潦草的骨骼线条。他变了,变得形容削瘦,和刚被罗森买回去时有些相似,不过多出一种唯可说残酷的清醒,对一切都记忆清晰。
思绪徘徊着、稀薄着,肺腔里的空气都变得混浊。罗森俯身用右手穿过大白后背,左手在膝弯处,一使劲,轻巧地抱起身形比他大上一号的人。忽地凌空的感觉使大白差点叫出声,但罗森没理他,径自往门外走。
走廊上静悄悄的,隔壁房门打开条缝隙,探出另一个男妓的脑袋,与杀手对上视线,随即「嗖」地躲回去。罗森并不打算清场了,他准备尽快带大白走。
至于大白呢?他不知道是否该提醒罗森,直接离开的话,也许九世纪还会报复。那人愿意放九世纪一马,他感激得无以复加。内心那个希望九世纪平安无事的声音从来都在,对罗森安危的忧虑却同让他难以搁置……
罗森那样强大。
如果是他,不会有问题吧?
「砰」!
大白瞠大眼,绕住罗森脖颈的手都在这瞬间松开。枪声异常逼近,他根本没意识到罗森空出手拔枪。一缕散开的硝烟灼痛着眼睛,近处一张脸转向楼梯的方向,看也不看往大白。
「你做了什么!」
罗森对房里开枪了。冲击心脏的事实使得大白的嗓音都变了质。这么靠近、九世纪在昏迷中绝对没有机会躲过,罗森放下刚才代替左手支撑大白的膝盖,重新抱住他,也不给大白看九世纪最后一眼的时间,快步往出口走。
「苏仔……」
苏仔!大白扭动着身体大叫,罗森不得不停下,不耐烦地把手空出来、往大白头上重重挥拳。咚!他的耳朵汩汩地冒出血,罗森往旁「呸」了一口,冷冷地对上大白难以置信的目光。
「白痴。你是老子的东西,别对我指使来指使去的!」
吼声再度刺激已经受伤的耳膜,牙关打颤,大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他在移动的剧烈摇晃中不断爆炸的思绪,最终变成罗森那句宣告立场的话。用流血的耳朵回荡,把他打入地狱。
罗森回到青城了,而他也……不再是大白所熟知的人了。
3.
大白被粗鲁地推进屋里。
破屋旧巷里、久违的住处,积载着他们对另一人的全部记忆。室内还是最后一天大白被带走前的光景,他摔倒在地,罗森径自跨过他,蓦然听见身后传来有谁小碎步跑上楼梯的嗒嗒声。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伴随「嗷呜」的嚎叫窜到大白身边。是小黑,他的外观明显改变不少,高耸的肩胛骨与凌乱毛发,证明牠在这段时间失去了照顾者。
「小黑……」
大白神色恍惚,微弱地扯开笑容,伸手想摸摸牠。忽然一只鞋隔开了他们俩,小黑不满地抬起头,朝鞋子的主人低吼起来。
罗森暴躁地往牠身上踢了一脚。小黑反应不及地飞出去,耳边顿时响起惨烈哀鸣。
「罗森!」
「啊?我怎么?」
小黑「砰」地撞上鞋柜,罗森鞋里未嵌硬物,因此牠挣扎了下,还可以爬起来,只是随后便呜噎着躲到角落。大白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愤怒地撑起身子,用发抖的双手支持住,狠狠地瞪着罗森。
后者没回避他的目光,报以漠然的睥睨。弱者恒败,大白现在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是这样,所以自己不可能再被此人伤害。
对峙良久,大白败下阵来。痛苦地闭上眼,慢慢倒回地上。
「罗森……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你都回来了,不报复我吗?只是带走自己的财产,那变成一堆尸块处理起来更容易啊?」
「你也知道啊。」
罗森径自撇下他,走向书桌去找自己的东西,他能拿走的不多,时间有限。
「起来,去把你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待半小时就走。」
大白脑袋里还停留着刚才的话题,他想死,罗森的话使他硬是愣了愣。他们还要去哪?他忘记被当作所有物的白子没有死亡的权利,可是他当真走不动、不想走了,何不在青城永远安身。
他能说「不」吗?当然不行。
「我……没有想带的东西。」
罗森从抽屉里翻出压,用来装最重要的枪具与电脑。他边收拾边听见大白的回话,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狗呢?」
把牠带走吧。本以为会听到类似的答案,但大白没那么说。
「我不想看你杀了牠。」
噗哧。罗森直接笑出声来,一不小心还把自己的笔记电脑摔到地上。除了那奇怪的发言以外,对方虚弱的声调也令人发笑,他似乎跟自身爱着大白的那部分分离,没有知觉的思考在委靡中像泡沫遇水一样胀开。
让他几乎产生了他对这人已经没有爱的错觉。
「你弄错主词了。应该说,你不想看到牠死在老子手下啊?」
「不,不是。」
大白也是等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说了什么。干嘛呢?罗森讲的搞不好才是他原先的意思。是他被药物和一连串的刺激弄迷糊了,结果未经思考的话如连珠炮地冒出。
他的音量开始失控。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