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生无所恋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苍白的墙面被人跺得“咚咚”直响,就像有个电钻正在不分昼夜地工作。
6:42,真是健康的工作时间。
他努力地平复着心里的火气,然后把盖在自己耳朵上的那双小爪子撸下来,塞回被子里取暖。
“别捂了,这么大动静,捂得再严实都会有声音的。”
头顶上安祈似乎叹了口气,少年人的声音轻飘飘地带着一丝软糯,就像冬天的烤红薯,哄得印桐一下子饿了起来。也是奇了怪了,他在第一个副本里从来没考虑过“进食”这种行为,打游戏时需要“吃饭”本身,倘若这不是游戏设定,那么估计就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也就是说,他在“现实”中的那具身体身体饿了。
总不会像程明雀说的,吃包薯片涨10点hp。
倘若用人体的饥饿程度乘以箱庭70的拟真度,那么他进入游戏后,至少已经过了7到8个小时。这期间没有任何人给他喂吃的,没有任何人给他打营养液,也就意味着他十有**还在手里,尚未爬上科学院的实验台。
不太妙啊,如果小姐一直霸占着他的躯体,以那姑娘现在的脑容量,恐怕他因为饿死而达成指日可待。
印桐仰头瞟了安祈一眼,妄图从对视中达成共识。结果安小少爷还处在半梦半醒的待机状态,一双灰眸微合着,隐约瞧见印桐凑过来,对着他额头了一口。
“乖哦。”
乖你个腿腿哦,小爷都要挂了,哪来的心思跟你乖。
印桐抬起自己还缩在被子里的手,照着少年的翘腿就是一巴掌。可惜还没来得及感慨舒适柔软弹性好,就先被触手的冰凉冻得一哆嗦。
箱庭70的拟真度确实不是吹的,冻了一晚的安小朋友从后背凉到屁股,仿佛所有的体温都贡献给了和印桐相贴的那几寸肌肤。他基本没怎么盖被子,一床单人被裹孩子似的全糊在了印桐身上。印桐凑近了看着他那对忽闪着的睫羽,心头火一股脑涌地进喉咙口,踹人的念头起了三回,硬生生地又被压回了心底。
他撑着手肘,冷着脸捏住睡美人的一根眼睫毛,奋力一揪。
“熊孩子。”
惨遭暴力起床的安小朋友瞪着一双大眼睛,惊魂未定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他看着印桐起床开柜子找衣服,枕着被子委屈了半晌,直到感觉出后背那点泛上来的暖意,才后知后觉地坐了起来。
他想说:“我其实不冷。”又或者像电视剧男主角一样说个什么“我已经冷习惯了”,然而印桐回头一个眼刀就杀得他低下了头,视线飘忽着描画着地上的拖鞋,就差蹦出一句“对不起”来。
幸好没说,说了怕是要完。
楼上的动静还没消,除了到处蹦跶跺着地板外,还多添了几项嗷嗷乱叫的吊嗓子活动。印桐抬着眼睛观摩了半晌声源,从衣柜里拎出了一身冲锋衣。按照安祈昨天读得那封日记来看,当前日期不是11月中旬就是11月下旬,晚秋都跑了几百公里了,再不换套厚的,怕是还没追逐战就先被冻得只剩一张血皮。
他拎着衣服瞅了亮眼,在拆夹层与不拆夹层之间犹豫不决。
“别拆,”安祈出声打断了他,“主线里的第一个副本可能会是半夜。”
印桐回头看他,他便点着头补充了一句:“冷。”楼下突然爆起的另一声尖叫彻底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印桐和安祈对视一眼,就见他三两下叠了被子,接过印桐递来的外套就向玄关走去。
全程不过一分钟,顺带连床单都抻得没有一丝褶皱。然而比他快的依旧大有人在----在安祈开门之前,就有人敲响了玄关的木门。
“早上好哇。”
董天天扬着笑,倚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他身后还站着夏泽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成一团,黑着两个眼圈,看上去就像被人打了一顿。
安祈侧身出了门,印桐走得时候习惯性地把门一带,只听到“咔嚓”一声门内落锁,就好像有什么人将他们关在了外面。
“完了,”董天天笑了一声,“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标志性的flag话语通常在游戏中应验得相当快,比如董天天刚说完,印桐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久违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玩家印桐,开启狩猎时间。”
“当前角色,猎物。”
他抬头看了眼安祈,意料之中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惑。已经锁死的门无论怎么拧都不可能打开,印桐来回转了几下门把,在董天天含笑的眸子中选择了放弃。
“你早就知道?”
他眯着眼睛看向事先造访的人,董天天耸了下肩,笑着说:“我不知道,但游戏总会在‘能不能关门’这个问题,这通常取决于怪物的坐标。”
楼下应景地爆起一声男高音,董天天弯唇笑了一声,他说:“小印先生,很明显,怪物在‘外面’。”
……
“狩猎”这个词在不同的游戏场景里往往具有不同的定义,恐怖游戏用它来吓唬人,文字游戏用它来刷攻略,动作游戏用它来进行追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