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印桐就像一只被闯入了领地的幼兽,一边颤抖着一边拼命摆出凶狠的样子。然而坐在床边的不速之客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戒备和恐慌,他依旧在笑,纤长的睫羽轻颤着,眉眼弯得甚至有几分人畜无害。
“你怕我?”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好奇地眨着眼睛,“你为什么怕我?”
不速之客穿着一身纯白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沾满污血的运动服。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撑着床垫向里挪,就像要凑过来观察印桐的表情。
“你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啊,”他笑着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认识你
印桐握着美工刀的手骤然紧缩,腕间一抬猛地发力,扬手就妄图给少年的脖颈上开个豁口。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抡着什么东西砸上了他的手腕,凌乱的坠落声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刺激着印桐的耳膜,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推出刀口的薄刃还没碰到对方的发丝,就被甩出去直直地插在了地板上。
他只觉得手腕上一痛,视野里顿时天旋地转。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对方的暴行,直接被摁着手腕怼进了蓬松的被褥里。
浑浊的意识瞬间陷入缺氧的困境,堵塞的口鼻伴随着凌乱的呼吸带来阵阵晕眩。印桐咬紧牙关凝神闭气,猛地抬腿试图脱离窒息的境遇,对方却像早就料到了他的动作,趁他翻过身的一瞬间,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回了被褥里。
“我能掐死你吗?”
他隐约听到少年问出这样的话。
模糊的视野里叠加着光怪陆离的重影,映衬着惨白的墙壁就像一间肃静的教堂。印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样的景象,甚至产生了一种幻听,就像有个人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遍遍重复着。
“马上就结束了。”
沉闷的钝响蓦地钻进浑浊的世界,清冷的空气一股脑灌进印桐的气管。他像个肺痨病患一样捂着喉咙咳得昏天黑地,蜷缩着抬起头时,正好迎上铺天盖地的污血。
那个场景就像是什么逐帧播放的电影。
他看着床前的同居人一把抽回安全斧,陷在少年胳膊里的斧刃裹着一泼黑血,带着被削下的小臂上的整块皮肉,“啪”地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嘶……”少年抬手看着胳膊上暴露的骨头,轻轻地吸了口气,“真疼啊。”
安祈并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垂眸抿唇面无表情,握着斧子的手紧了一下,抬眼便向不速之客砍来。他的动作很快,下手却稳得毫无偏移,少年拎着床边扭曲的台灯扬手挡了一下,料见无效后瞬间弃卒保车,扔了台灯逃到窗口,抓着窗框就向上翻去。
印桐这才看到窗户一直开着,飘起的窗帘上沾满了血迹,猛地一看就像什么泼墨的艺术品。
倒是彻底把房间装点成了恐怖游戏的场景。
安祈站在窗前,握着安全斧就像个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印桐试图说些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力,甫一开口却先被冷风呛了一口,捂着喉咙咳得眼冒金星。
随后他就听到金属合页转动的“吱呀”声,防盗扣发出了一声轻响,关窗户的小朋友似乎犹豫了片刻,向他走进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淅沥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印桐抬头看向玄关的方向。他以为安祈至少要泡个十几二十分钟的,至少像董天天一样蹭下一层皮来,结果水声响了没两分钟就戛然而止,仿佛进去的那位只是草草冲了个凉。
印桐听见锁舌开合的声音,看着安祈耷拉着脑袋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并没有像印桐想象里的一样脱了衣服又患上选择困难症,而是只洗了手,依旧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外衣。
“不洗一下?”
他的脚步随着印桐的问题停顿了片刻,摇了下头,又觉得似乎没表达清楚,垂着眸子给出了答案。
“等一下的,”他拉开衣柜,从衣架上拽下一条领带,“等一下就洗。”
安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印桐看着他握着领带走到自己面前,俯身用那条厚实的布料轻柔地盖住了他的眼睛。血腥味和洗手液的淡香一股脑灌进他的鼻腔,伴随着少年的手指在他脑后不停翻转。
他突然觉得想笑,而后就真的笑出了声来。
饥饿的胃部依旧在不停地抽痛,晕眩的大脑因为缺血而泛上层层冷汗,印桐却像是感觉不到了一样,闭着眼睛伸手握住停在自己耳畔的那双手,轻拽了一下,顺着少年的胳膊环住了他冰凉的脖颈。
安祈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他的小朋友浑身都在发颤,他并不是什么坚强的铁打的无所畏惧的小英雄,而是一个会害怕的,会打哆嗦的正常人。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腥味,还夹杂着些许残余的薄荷香,洗手液的香气也揉在里面,闻上去就像雨后草地上的新叶。
这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印桐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压着安祈的后颈,逼着对方一点点凑近自己。少年细微的抵触就像是浮在咖啡上的奶泡,微一用力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脏。”
“可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