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人,岂能有那么多时间看尽百官?况且,如今官系盘根错节,世家大族结亲相护,即便有可信之人,也难以动那些朽腐之木。”
“洛无极,你成心与我作对么!”
“我只是就事论事。”
“明明只是说可用之臣如何选出,你却扯到世族联姻结盟!”
“这不是实话么!”
又开始闹了。洛自醉加快步伐,将那聒噪的两人丢下。智计出色的将领确实是社稷之福,但,不能掌握者,于皇家而言,较之文臣危险千百倍。封念逸已因那不明不白的指证成了猜疑对象,若是不能证明他的无辜,极可能连封家一起被除去。
想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又紧张起来。
“洛自醉”不想让封念逸死去么?
好罢。既然你不愿他死,我便护他。
隔了将近半年,再入凤仪宫前庭园子,仍然令人禁不住心生赞叹。虽然春日夏日都过了,已是孟秋时节,园内也没种多少这会儿的时令花,但柳枝却翠绿依然。千树万树绿丝绦,带着道不尽的风情,在轻风中飘舞。
缓步越过柳丛,满眼翠色间偶见一簇簇凤仙,紫色、白色、赤红色、浅红色、胭脂色、湛蓝色,小巧玲珑,别有一番趣味。
正慢慢行走,眼前白影一闪。
洛自醉停住,望着站在老柳树下摇着折扇的人。
那人似笑非笑地回首,正是皇后陛下后亟琰。
“这几日听说你精神不太好,今天看来,气色还不错。”
洛自醉行礼,笑道:“已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倒是陛下,这会儿还未下朝,怎么——”
后亟琰收起折扇,挑高眉,语带些奇色道:“你还不知么?自受伤后,我便不再上朝了。”
“陛下的身体不是恢复了么?”
“是呵。歇息惯了,再去受那群老家伙的气,岂不是亏待自己?”
怕不是亏待自己,是养精蓄锐,以退为进罢。洛自醉浅浅一笑,道:“操劳国事还被人埋怨,陛下确实辛苦了。”
后亟琰望着他,笑笑不语。
两人顺着小路来到河畔,立在河边,看里头摇首摆尾的各色锦鲤。
“明日,洛大公子和封念逸便回京了。”后亟琰忽然道。
洛自醉有些惊讶:“不是还有几日么?”
“将士归家心切,自是快了些。”
想到许久不曾见洛自清,洛自醉油然生出几分喜悦:“明日什么时辰?可要出城迎接?”
“不必。圣上同我在内城南门相迎即可。”
“陛下,封念逸之事,查得如何?”
“还早着呢。”后亟琰轻笑抬眼,望着他,“你已不记得往事,还担心他么?”
“陛下似乎知道我与封念逸以往的事。”说起来,还有旁边这人不知道的事情么?洛自醉心中长叹。说是赞美也不尽然,说是钦佩也不尽然,说是敬畏也不尽然……最近,他似乎已经不将后亟琰单单看成皇后陛下了,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一二分而已。封念逸在我嫁入池阳为后前便出京了,我不曾见过他。只因听闻他与你素来交好,才知道有他这个人。”
交好?洛自醉垂下眸。到底有多深的交情?同二哥和黎二哥一样么?或者只是洛自醉单方认定的好友?
两人静默了一阵,直到鼓声响起,才不约而同地向前殿而去。
其余人都已在长廊前候着了,见后亟琰与洛自醉一同自密林中出现,都怔了怔。
待皇帝到来,照旧行了礼,皇后提及明日大军凯旋之事,便都各自散去了。
自从受伤之后,和简思颐、周越愈走愈远,近来几乎不曾来往。眼见着那两人告辞走了,洛自醉才同黎唯、宁姜不急不徐地走出凤仪宫。皇戬、洛无极并琐馨、子烛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头。
开始尚都安安静静,没多久,前头静默着的三人便听见后头的吵闹声。又走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无休无止。
洛自醉歉然一笑,道:“每日都如此,我也惯了。拾月大哥和涧雨三弟莫要笑话才好。”
“敢与太子殿下争吵的人,世间能有几个?怎会笑话?我还想夸无极一番呢。”宁姜笑道,回首一望。
“性子这么直,该隐忍的时候不知隐忍,你若还夸他,岂不是更让他没大没小。”洛自醉叹道。
听得他话中的忧虑,宁姜道:“栖风二哥还不信你这小书童么?让他露出这番真模样来的人,必定也是性情中人,不会计较。换了太子殿下以外的皇子、公主,他便又是那乖巧听话的洛无极了。”
洛自醉只一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黎唯淡然道:“前些天你担心的,也是他们争吵的事罢。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当无极是同辈朋友,两人吵过打过就算了,不会记在心上。”
“我担心的,已不是殿下,而是他人。”皇戬说会想法子护洛无极,但毕竟能力有限。如果被淑妃拿来说事,那可危险了。毕竟这是以下犯上。奴和太子,身份是天上地下,绝无更改的。
宁姜道:“只要出紫阳殿后,二人收敛一些,应当无事。”
若他们能收敛些便好了。洛自醉向后看一眼。
那正吵得翻天覆地的两人察觉他的目光,立刻收了声。
见状,黎唯和宁姜都笑了。
“能管得住他们的,非太傅大人莫属了。”
“如此便不必担忧了,他们还是顾着你的。”
洛自醉一叹,他的威严,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