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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就做我的家人,咱们一起生活。别去做奴做妾,别低着头侍奉那些人。”
这年的苟小郎才十四岁,正是憧憬未来,希望能做个大英雄的年纪。
而这年的荀娘子,年纪虽小,却也已经懂得,知恩图报四个字。
“刚开始,公公婆婆还得和和气气。一家人在京城外的小村子里安顿了下来,但因为是逃难逃到小村子里的关系,并不受人待见。公公带着夫君开始给村里的大户干活”
荀娘子说话时,身体已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后来似乎又想到什么,勉强地笑了笑:“但是夫君那时候年轻气盛,怎么也不肯给人当奴才,时常与公公发生争执。后来,直接丢下家里,跑出去谋生计。”
孙蓬问:“他在外头做什么?”
荀娘子摇头道:“我不知道。公公婆婆也不知道。他小半年才回来一次,回一次就跟公公吵一次。最后一次离开,公公没多久就病倒了。”看得出来,她与公婆的感情并不差,提及两位老人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婆婆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公公病倒后,婆婆担心的一直哭个不停。”
孙蓬又问:“没去找他?”
“能去哪找?我们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从不告诉公公婆婆他在哪儿做事,每回回来都说等他赚了大钱,回来让我们过好日子。”
荀娘子话中的苟小郎,如此听来并非一开始就是个狠毒的人。但,这个男人,在做出把妻子亲手转卖前,也一定做过别的让人闻所未闻的恶行。
孙蓬深吸一口气,身侧的冯姨娘已经忍不住抱着荀娘子流下眼泪。
“半年前,夫君回来。公公的身体越发不好,已经下不了床。婆婆担心公公随时都可能……于是央求夫君与我早日成亲,也好让公公能放下心来。”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少年,最后成亲,结为夫妻的从不在少数。
“我与夫君的关系一向亲近,婆婆曾不止一次地询问我,愿不愿意做苟家的媳妇。我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就在半年前,简简单单的,荀娘子嫁给了苟小郎。公公婆婆满心欢喜,希望成亲后的儿子能够安分地留在家里,与妻子一起撑起家门,再快些生几个孩子。
新嫁娘成亲三日后要回门。
荀娘子的爹娘过世三年,回门就成了去坟头上香。
“我满心欢喜地跟着夫君出门,在爹娘的坟前,我甚至告诉他们我嫁了个知根知底的男人,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好的生活。夫君也在旁信誓旦旦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
结果,终究还是一场欺骗。
十五岁的荀娘子,模样清丽,初为人妇,正是满腔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为爹娘上香回来的途中,夫君会把她带去别的地方。
“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些怪。”荀娘子的声音开始战栗,“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利,就那样当着我的面,突然叫人把我的双手捆了起来。我喊救命,谁也没理我,夫君他……他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冯姨娘坐在床边,闻声急道:“他就这样把你交给了别人?他根本就是个畜生!”
荀娘子抬手抹了把眼睛,眼泪却越抹越多。
“是啊,他就是个畜生,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卖给别人!如果不是那里头的其他小娘子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夫君他竟然把我……竟然把我卖进了一个淫窟!”
在最初,荀娘子并不知道自己被卖进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在那里,有许多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娘子,有些甚至年纪更小,娇娇俏俏的,说话时流露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媚态。也有一些小娘子,怯弱地躲在房间里,只敢透过窗子往外头看上几眼。
最奇怪的事,偶尔顺着风,她还能闻到裹在香火气味中的脂粉香。
这里该是一座寺庙。
但又不仅仅是寺庙。
“那里头的人,不是假扮成僧人模样的龟公,就是被掳来被家人卖进来的女人。白天是乡野淫祠,供奉不知名的神像,有点香火,但不旺。夜里就是淫窟……会有好多人来……还经常……还经常会有人被折磨死……”
荀娘子性情刚烈,从得知自己的境遇后,就不断的反抗和挣扎,然而换来的除了谩骂,只有殴打,没有丝毫的自由。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找到逃出来的方法……我原本想带着人一起走的,但是……她们不敢跑,那些人会杀人,他们杀人从不担心会被官府查……”
“为什么不担心?”
“为什么?”荀娘子笑着看向冯姨娘,通红的眼眶里,都是泪,“因为官官相护。因为那些来睡女人的,都是朝中做官的大人物,死一两个人,谁会管?”
在荀娘子的描述中,那个说话声音又尖又利的男人,多半是负责为谢彰打理淫祠,管教被掳少女的内侍。
而那些“朝中做官的大人物”,只怕都是谢彰及其手下党羽。
孙蓬沉默地看着抓着冯姨娘的手,嚎啕大哭的荀娘子,咬牙别过了脸。
他无法想象,在被自己的夫君卖进地狱后,荀娘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十五岁,这本该是一个最年轻张扬的年纪。京城里的小娘子们,哪一个不是在那个年纪,肆意生活,挥霍着出嫁前,为人子女最后的娇嗔。
但是,十五岁的荀娘子,却经历了长达半年之久,如同噩梦一般的非人待遇。
耳畔是荀娘子止不住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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