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抹红如霞光的身影,而日夜参禅念佛虔心忏悔的,是埋落在心底不该存在的情愫。
原是尘缘未了断,此生难遁空门中,仅因各有因缘……
但,就算明白了,又如何?现在,他已一无所有,那心系之人再无法对他笑,对他诉说着毫不掩饰的真情真意,他,再也瞧不着、听不见……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无尘看着闭目诵经的圆觉,泪流满面,捣蒜似的磕着头,一回又一回地。
“师父,弟子此生负您了——”
***
傻!真是傻……没想世间还会有这般的痴儿?更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他的手里。
“我活了几千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臭和尚!”这可还有天理?白衣青年捧颊叹息,一脸的不情愿。
“你瞧,他在做什么?”透过树丛间缝,红衣少年的全副精神专注在跟前埋首徒手挖掘的男人身上,似乎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这家伙肯定没听他在说啥!白衣青年犹自愤慨,收拾起满心的惆怅,懒懒地瞥去一眼,哼道:“挖坟啊!”
“坟?那是什么?”语气充满惊奇。
“同你说你也不明白。”意即是他懒得多解释。
红衣少年也不深究,只睁着一双绿眸痴痴地瞅着十里远处的男人。但见那总是宁淡沉静的俊颜多了几分沧桑、几分憔悴,顶上不再紧缠布巾,满头乌黑秀丽的青丝披散身后,比起从前,还要令人心醉。
“喂,别瞧你的男人瞧到失神了。”真难看。白衣青年撇嘴哼了哼,伸手往他肩上一搭,强行将脸扳向自己,“你要瞧,还不如多瞧瞧我,他哪有我生得好看。”
两只眼睛投向那笑得灿烂的丽容,红衣少年忽地揣住他的衣袖,疑心地问:“你真的肯让我走?”
“能有假么?”笑容依旧,语气却听得出勉强:“愿赌服输。自个儿说出口的话,总不能失信吧!”
看着素来心高气傲的他难掩落寞,红衣少年心里一揪,顿觉眼儿、鼻头俱皆一阵酸,哽着嗓问:“可……我这一走,你不就寂寞了?”
白衣青年闻言呆了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难辨此刻心中是何滋味。眼睁睁瞧他投入他人的怀抱,是不舍、是不愿,但这也是莫可奈何。
幸好,自个儿喜欢的人是他,若非是留心了,当日不经意的相谈他怎会还记得如此清楚……思及此,心下多少释怀,足见得他对他并未全是无情。
“傻子。”白衣青年笑骂一声,容颜有着些微的苦涩。“你这不多此一问么?你一走,我身畔无人了,自是寂寞,但即便我开口要你留下,也留你不住,纵使留得了,徒留个空壳。身在心不在,又有啥趣味?”
听得这话,红衣少年的眼眶越发红了,就连鼻头亦是红彤彤的,小嘴微张,心里头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化作喉间嗫嚅。
“行了,别愁着一张脸,我没责怪你的意思。你和他都傻,同是傻子配成对,这样正好。”
傻子?红衣少年转头瞧去,忍不住轻叹:“嘻,他又在做啥?瞧雨下得这么大,都淋得一身湿了,也不想想自个儿才大病初愈,哪经得了再次折腾?真是个傻蛋!”
“这些话,你何不亲自对他说?”
朝他睨了一眼,红衣少年调笑着说:“怎么,现下换你也来赶我了?”
“谁赶你了?”白衣青年隐叹着气,拿手撑托他的背往前推,不愿教他见着自己此刻的神情。“别说这没良心的话,你知道的,我是巴不得要你留在我身旁……你要再不走,只怕我真不舍得让你走了。”
“那……我走了。”红衣少年拍去身上尘土,向前走了几步,转脸道:“你自个儿好生保重。”
强按一张笑颜,白衣青年状似豁然地挥着手,直到他背过身,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消逝在幽幽苍林之中。
“红蛟!”
红色身影霎时停了下来。
手圈成弧,他高声喊着:“记着了,百年后到那儿找我,我会一直等你,你千万别忘了,知道么?不管是百年、千年,还是万年,我会一直、一直在那儿等你!”
这样就好了……就当他俩暂且缘尽,或许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总有相聚的一日。放下挥扬的手,脸上已是一片湿热。
说他是傻子,自己何尝不傻?若然那段日子自己有他万分之一的信任和坚定,或许真能扭转一切,想必此刻与安期生仍是轻怜蜜爱、柔情缱绻,做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侣……至少,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不会转成愤恨。
可惜,因缘、天命非他能够做主。
其实,他好生羡慕那男人,人的一生能够有几个十年等待?又有多少人能在一生中寻得一段永生的情感?年华悠悠,转眼成了枯骨黄土,再多的浓情蜜爱,云淡风轻后,剩下的也不过是一缕幽魂飘飘。
可前世情缘,终归有来生再续。
来世即使虚邈,好歹是个寄托,然他单凭着不老不死身,唯有今生,却无来世,失去的便是消逝不再,如何挽回情缘?
追忆过往种种,而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世间果真有所谓的因果循环。
他没有前世,红蛟有。红蛟的前世是一个书生,行至林间忽见正遭捕蛇人捉拿的他,本是好心搭救,却不慎触及他身上毒鳞,就此白白送掉一条命,某日有个得道僧人路经坟旁,不仅为坟中的枉死冤魂超度,离去时一滴泪不意落在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