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不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无尘似心有领悟,微拧的眉头顿时舒放开来,唇边挂上一抹释然的笑,合十轻念了句佛号,手持那只红蛟强硬交换来的破碗,凝起庄重的神色朝农妇化缘。
妇人一见,立时将几枚铜钱恭敬地放入破碗内,跟着合掌念佛,即转身离去。
这会儿,红蛟更是不平了!心底越发郁郁不自在,当场气得大吼:“为什么她就给你不给我?”
他冲上前去争看无尘破碗内的铜钱,黄澄澄的刺眼极了,竟发起脾气来,撒手一抓,顺势把人家布施的铜钱和破碗往地面丟去,奋力抬脚踩踏,同时也把手里的钵丢开,低眉垂目,扁嘴不作声。
化缘本意是为布施者与佛结缘,如今红蛟却将布施得来的铜钱丢至地上践踏,不仅轻贱了那妇人的一片善心诚意,同样也是对佛祖大不敬。
霎时一反笑颜,无尘摆出肃穆庄重的神情,口气难得严正:“红蛟,你可知贫僧托钵向众人讨取东西,有何用意?”
讨东西不就是为了填肚子,还能有啥意思?红蛟拍拍肚皮,随意睨去一眼,懒得答应。
见他如此不受教,无尘连连摇头,一声阿弥陀佛,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施与受,结善缘’,化缘并非乞讨,是佛祖藉咱们的手,化度众生的因缘,不管施主给的是什么,均是施主的一片诚心。这道理你明白么?”
明白?他不过是一条蛇,要明白这做什么?
双眸乱瞟,红蛟拿手掏掏耳朵,百般无聊地打起呵欠,只瞧他长舌乱卷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总是一大堆人的规矩和道理,真不明白为何人老是要将简单化复杂,定了长篇大论绑住自身的心思、活动,然后自得意满,似乎遵循这些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尽管听了白玉京在耳畔念了两百多年,他就是想不通透,守着碍手碍脚的规矩,为何九转轮回中,人始终是上品?而他们蛇类,总是为人看不起。
想得出神了,更听不进无尘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他突然惊醒回神,见无尘已摆下那副正经严肃的神情,一脸闲静,正眉唇含笑地瞧着他,心里陡地一揪,脸上竟没来由的发热。
滚烫烫的,红蛟拍拍双颊,拿眼瞅了瞅无尘,上上下下全瞧个透,忽然间,方才心里面的那份紧揪消失了,但现会儿反而换一双眼离不开他。
黑漆漆的眉、细长的眸、高高直挺的鼻子,就以往见过的百张脸皮,模样称得上是好的,虽仍不及白玉京好看,可那刚毅分明的轮廓,有别于白玉京阴柔造作,嗲声嗲气,一身的女儿娇态,他那副宁淡稳重的样子,才真叫是个男人。
一双眼圆睁睁的,他就这样看着、瞧着,说不上是何缘故,总觉得跟前的人越发顺眼,至少比起那又吵又爱跟的家伙好多了。
无尘笑笑地望着他百变的神情,一会儿懒散、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心神不属,像是有千百件心事,现在却对着自己傻嘻嘻地发笑,纵使因方才化缘一事感到不悦,因他先前那不受教的神态有再多微词,如今也都撒不上气来。
何况,自己并非是个易怒易恼的人,更不会长存于心,嘴上说说就过去了,只是盼跟前的小公子能把话多少听入耳中,他的一番苦心终究不算白费。
仰首望天,已是满目彩霞,眼看再过不久便要落了山头,到时天色昏暗,行走不易,尤是暮春时令,一阵闷热一阵飘雨,眼下万里清明,何时要落个倾盆大雨不可得知。
该走?该歇?无尘正在心底估量,红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空晚霞遍布,却呈一片片鱼鳞交叠,且气息闷湿难耐,知晓这是要落大雨的前兆,立刻转脸喊道:“快点!天马上要下大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朝四周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在前头似有一丝亮光。
不由分说,他冲上前去,不多时,便带着一脸兴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无尘!快、快!前头有个好地方,咱们快走。”不待细说分明,他伸手钩住无尘的肘臂,还不及无尘反应过来,随即将人半拖半拉地拽着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天际已经开始飘雨了。两人迎着细雨,加快脚步,没多远,隐约见着花木草林间有处人家。
一长围白色粉墙,弯弯曲曲的,一时竟不得其门而入,红蛟拉着无尘像个闷头苍蝇东西乱绕,瞎摸了半天,好不易寻着正门,却是紧闭不开。
“喂,里面有没有人啊?”红蛟抬手使劲敲打几下,站了一会儿,始终未闻声息,也不见有人来应,竟撒起火来,一脚踹在结实的木门上,回头对无尘说:“不管了,这雨越下越大,咱们闯进去吧!”
话音甫落,他当真就要抬脚再踹,无尘连忙将人拉住,着急喊道:“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啊!”迎着不解的目光,他指了指上头的匾额。“……儿是镜花庵,咱们再往别处找找,附近总有个歇脚的地方。”
“没了!”红蚊大摇其头,用不着四处确认,斩钉截铁地说:“荒山野岭的,哪来这么多人家?除了这里外,再也没别处了。”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无尘脸上现出困惑,不由得问道:“你全走遍了?”
“你真啰嗦,和你说没有就是没有!”不知该怎么解释,红蛟急得搔头大叫:“反……正,我今天打定在这儿住下了,好好吃一顿饱,痛痛快快睡一大觉,打死我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