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近,可怜巴巴地从下往上看着他,“拜托啦,你真的好厉害。”
方栩文悄声说:“可以的,我不会难受的。”
想到这里,方栩文又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四处看了看,回忆里学校旁的小卖部已经不见了,以前他们总是在这里买汽水边喝边等家长来接。他往前走不远,小的时候大概走十五分钟就到了,而现在他比以往高很多,一定更快。
夕阳暖暖地铺在地上,风是温热的,他沿着跟记忆中已经全然不同的街道向前走,像在金色的温水中前行。他想:“长高了,跟戚山明以前每天一瓶的牛奶有关系吗?”
——在那之后,一直到他出国前,戚山明真的每天都带了一瓶牛奶给他。
每天早上,戚山明都会把一瓶牛奶放到他桌上:“拜托啦阿文。”然后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他喝完,又说:“送佛送到西,顺便借我抄一下昨天的作业呗。”
方栩文擦了擦嘴上的奶渍,说:“自己做。”
戚山明这时候会很赖皮里拿出一叠画,递给他:“我忙于创作,真的没有时间做作业,你看,不骗你吧。我以后要当画家,画家要学数学吗?当然不用啊!阿文,好兄弟,支持下我的梦想嘛。”等方栩文翻到最后一张,赫然是他喝牛奶时抬下巴微阖眼的模样时,戚山明又讨好地说:“好看吗?很像吧。老是和你同班,你这样子看了好多年都会默了。”
小学、初中、高一,他们永远同班同桌。戚山明傻乎乎的,只以为这是命运冥冥注定,却不知道是方栩文每次升学都给爸爸打一个电话,让他向学校提出要求。看到戚山明激动欣喜的表情,他也莫名地高兴,好像守护住了一个令人快乐的秘密。
戚山明也有一个秘密,方栩文早就发现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小学毕业后,戚山明的妈妈终于认识到了世界上确实有乳糖不耐的人,再没有逼儿子喝过牛奶。
方栩文发现端倪是在初中拍毕业照的那天。
那个早晨他很早就起床了,奶奶做了很好吃的红豆粥,是戚山明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他把粥放在保温盒里,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就推车向外冲去。奶奶在后面念叨:“文文!吃完早饭再走啊。”他一脚站上踏板,一脚狠蹬了几下地,坐上车头也不回的大喊:“要快给小山吃!会凉的!”
他拼命踩着踏板,自行车在清晨的街道上骑的飞快。太阳刚刚露脸,阳光从梧桐叶的缝隙中落下来,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柱。他在所有光芒中穿行。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在街道海浪般起起伏伏,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他心里很高兴,有一千万个快乐的号角在吹,他想告诉戚山明:奋力抗争之后,他爸爸不会马上就接他去省会上高中了。
旁边一大滩积水映着电线杆和蓝天,他从一个缓坡冲下,觉得自己好像在天空里。
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戚山明家,他在路口停下车,摸摸保温盒还是热的。等红灯时他远远瞧见戚山明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学校向照相馆租了衬衫和西裤拍毕业照,都是成人均码,穿在方栩文身上大了不少,戚山明瘦瘦高高,穿起来却很好看。
方栩文见他吊儿郎当地拿着一叠里塞,正要叫,却见他一转身进了旁边的超市,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瓶牛奶。
方栩文愣住了,绿灯亮了也没动,幸好是早上,车不多。戚山明这时看见他了,两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向他喊:“喂——!阿文!看路啊!看路!”又飞快上车向他骑来。方栩文回过神,连忙趁绿灯没有消失骑过去。
“没救了,你走神的毛病真治不好了。”两人一碰面,戚山明就把手里的牛奶扔过去,“怎么在马路中间还能走神。喏,喝牛奶。——那是什么?啊!红豆粥!阿文,好兄弟!”
方栩文捏着牛奶:“你妈又给你塞牛奶吗?”
“对啊,真烦。”戚山明打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揭开保温盒盖子很幸福地把脸凑到热气上,“啊,还是热的。我特别爱你奶奶,真的。阿文,以后你奶奶就是我奶奶了。”
方栩文看着他大吃一口被烫到,吐着舌头眼泪汪汪地哈气,魂不守舍地喝了一口牛奶。太阳渐渐升起,世界越来越明亮,他们骑着车在梧桐树荫下穿过,白衬衫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第六章
炎热夏夜,人声鼎沸,路灯下飞虫喷溅,大学后的堕落街迎来一群群学生。烧烤架上油滋滋地响,啤酒开盖的声音此起彼伏。戚山明心不在焉地听客人点菜,想:“方栩文今天会不会来?”
年轻学生们笑闹着,菜目和串数改来改去。他发着呆等他们下决定,眼睛往路口的地方瞟,想看看那里会不会出现方栩文的车。客人打闹够了,终于派一个口齿伶俐的女生出来报菜名:“我们要骨肉相连三十串,青菜十五串,羊肉五十串……还要牛肉五十串,鸡心二十串……”
戚山明拿着笔正记着,突然听到她笑道:“再来十瓶冰啤,还有小哥你的电话。”
学生们一团哄笑,有男生大喊:“有没有搞错啊黄梦嘉,卖烧烤的你都不放过。”
那女生义正言辞说:“你还没卖烧烤的长的帅呢。”
戚山明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进店里送了菜单后拖了一箱啤酒出来,抱着十几瓶来回送酒,又站在桌边一个个开瓶盖。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刚刚那个大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