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时候涿光山野心未露,怎敢对师父出手?”
何一笑抚过膝上青娥剑,冷笑道:“我何时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是我看不过他师弟,断他一指,任白虹才找我寻仇。”
“这……”江逐水不知说什么好,细想后有些果然如此的恍然,“任白虹既是要为师弟报仇,怕不会对师父留情,那……”
何一笑原先脸上隐约有笑意,此时却隐没了:“涿光山弟子有师兄帮着报仇,我也……有啊。后来是大……你爹出手相帮,了结了这事。二十多年前,你爹与任白虹又遇上,仍是胜了。”
江逐水时时将心思放师父身上,没有错漏他在提及江卧梦时的不自然。
江卧梦是江逐水的父亲,也是何一笑的大师兄,经此提醒,他回顾过往,惊觉何一笑从未喊过一声师兄。
他知师父性情桀骜,没什么知交好友,莫非与父亲也不睦?可偶尔听那只字片语,不像这么回事,犹记得何一笑将信物交给他时,提起过江卧梦,其时真情流露,若说情谊浅薄,他是不信的。
这本是桩极小的事,江逐水不知自己为何要想这些,却忍不住一想再想。
其实也不是毫无线索。记得母亲在时,便与师父少有交谈。何一笑不喜拘束,唯独面对母亲时有所收敛,此时想起,这绝非客气避嫌,分明是不愿深交。
可师父对他却是真的好。
母亲在生他时落下病根,后来比之常人更为体弱,待他不至于少衣食,但脸上从无笑容,温情少之又少。两相比较,在他心里,不止视何一笑为师,更视之如父如母。
之后母亲过世,他几次病重,也是师父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如果他的父亲不是江卧梦,如果师父与父亲之间情谊尔尔,对方有何理由待他至此?即便有首徒二字,份量也不及吧。
他想了这许多,在何一笑看来便是在出神,皱眉道:“可是近来太忙累着了?去休憩片刻吧。”
江逐水忙道:“不,只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了些什么,便道,“师父必定胜过任白虹许多。”
这话太像蓄意奉承,想起师父上回说过不喜他油嘴滑舌,他暗道不好,脸臊得通红,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师父反应。
何一笑没多想,只是见他低着头,倒似另几个徒弟惯有的模样,心里油然恼起来:“唯唯诺诺成什么样子!”
江逐水平常也不是这副姿态,既得了师父宽允,忙不迭抬头。
何一笑这才满意,想起之前没说完的话:“比之任白虹,姑射主人才是麻烦人物。”
江逐水此时倒体会了几分师弟妹们对师父的惧意,心脏怦怦直跳,幸而师父转了话题,叫他松了口气,只发里的耳朵还是热的。
何一笑没注意到他异样,道:“姑射主人有套双修法门,当年被你父亲重伤,于回山途中掳了两名女子。一个半途死了,另一个出奇貌美,临到关头他心软了,二人就此做了夫妻。”
江逐水稍知道些:“我记得明明……”
何一笑道:“你没记错。这位夫人极得姑射主人爱护,还学了武。十余年后,山中弟子发觉山主许久未曾现身,寻去才知山主被软禁。原来他夫人偷学了双修法门,采尽他功力,见人来也不慌张。”
说到此,他笑了起来:“后来的事有趣极了。姑射主人动了真情,油尽灯枯也无怨怼,要在死前求个答案。”
这些事江逐水就不知了,也不清楚师父是从哪听来这些隐秘的,道:“可是问夫人对他可有真心?”
何一笑道:“我以为你木讷,原来也知道些。”
江逐水莫名有些赧然,避过师父揶揄的目光:“之后呢?”
何一笑道:“夫人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杀了他后,自己做了新山主。”
江逐水道:“我只知现在的姑射主人不是从前那位,其中原来还有这些波折。师父忌惮她,可是因她性情隐忍?”
何一笑道:“一尘不染香到骨,姑射仙人风露身,当年姑射主人手段如何不论,只说他风姿绝世,与你父亲并称双璧,他若真心待人,几人能逃过?可就是有人十数年本心不移,干干脆脆做了了断。”
江逐水将这故事又想了一遍,却问:“那门双修功法当真管用?”
这一问叫何一笑当场愣住,脑袋里乱成一片,不及细思,便想拔剑,手触及剑柄时醒过神,抄起手边书册砸了过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若我与你说管用,还要寻人练去吗?”
他含怒出手,力道不小,江逐水不闪不避,书页在他脸侧擦出寸长血痕,仍浑不在意:“若这功法能疗伤,兴许师父能用上。”
何一笑满腹火气,被这句话一下收了。
仿佛发怒才是上一瞬的事,又仿佛隔了两世。他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目光落在自己空了的手上,又看向地上的书册,抬头见徒弟半张脸上都是血,正往下淌,染红了衣衫,偏偏拿一双干净眸子看过来。
这眸光温顺如水,却叫他胸膛内又腾腾烧了起来,比之前热得还厉害,有心道歉,又说不出口,犹豫许久,才道:“……把脸擦擦。”
江逐水应了一声,拿帕子擦净血。伤口较深,失血也多,泛了白,往后怕会留疤。
他不在意自己容貌是否会毁,何一笑却在乎极了,装不出无动于衷,竭力柔下声音,道:“等会儿我让周二带些伤药来。”
江逐水握着沾血的帕子,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