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檀儿从房间里出来,小宁珂“啊”了一声,然后跑去找了个盆子,到厨房的水缸边吃力地开始舀水,云竹苦恼地跟在后头:“干什么干什么……”
“大娘起来了,给大娘洗脸。”
“哗”的一瓢水倒进脸盆,云竹蹲在旁边,有些苦恼地回头看檀儿,檀儿连忙过去:“小珂真懂事,不过大娘已经洗过脸了……”
“啊?洗过了……”站在那儿的宁珂双手拿着瓢,眨着眼睛看她。
“嗯,不过大娘要一杯温水刷牙。”
“哦!”
小女孩连忙点头,随后又是云竹等人慌慌张张地看着她去碰旁边那锅开水时的慌乱。
家中几个孩子性情各异,却要数锦儿的这个孩子最为纯真讨喜,也最为奇特。她对什么事情都热心,自记事时起便闲不住。见人渴了要帮忙拿水,见人饿了要将自己的米饭分一半,鸟儿掉下了巢,她会在树下急得跳来跳去,就连蜗牛往前爬,她也忍不住想要去搭把手。为着这件事锦儿愁得不行,说她将来是丫鬟命。众人便打趣,说不定锦儿小时候也是这副样子,不过锦儿多半会在想一会后一脸嫌弃地否认。
如此这般地闹腾了一阵,洗漱过后,离开了院子,天边已经吐出光芒来,黄色的银杏树在晨风里摇晃。不远处是看着一帮孩子晨练的红提姐,孩子大大小小的几十人,沿着前方山麓边的瞭望台奔跑过去,自家的宁曦、宁忌等人也在其中,年纪较小的宁河则在旁边蹦蹦跳跳地做简单的舒展。
宁静的晨光时刻,位于山间的和登县已经苏醒过来了,层层叠叠的房舍参差于山坡上、林木中、溪流边,由于军人的参与,晨练的规模在山麓的一侧显得声势浩大,不时有慷慨的歌声传来。
布莱、和登、集山三个县城中,和登是行政中枢。沿着山麓往下,黑旗——或者说宁毅势力——的几个核心组成都聚集于此,负责战略层面的总参谋部,负责统筹全局,由竹记演化而来,对内负责思想问题的是总政治部,对外谍报、渗透、传递各种消息的,是总情报部,在另一边,有商业部、工程部,加上独立于布莱的军部,算是目前组成黑旗最重要的六部。
当然,布莱、和登、集山的三县联合,并非是目前黑旗军的总体面貌,在三县之外,黑旗的真正屯兵之所,乃是吐蕃与大理交界处的达央部,这个部落早年与霸刀刘大彪有旧,他们所居之地守着一片铁矿,长年与外界保持零碎的通商。这些年,达央部人丁稀少,常受其余吐蕃部落的压制,黑旗南下,将大量老兵、精锐连同吸收进来,经过思想改造的精兵囤积于此,一方面威慑大理,另一方面,与吐蕃部落、以及投靠吐蕃藩王的郭药师怨军残部,也有过数度摩擦。
布、和、集三县所在,一方面是为了分隔那些在小苍河大战后投降的部队,使他们在接受足够的思想改造前不至于对黑旗军内部造成影响,另一方面,沿河而建的集山县位于大理与武朝的交易枢纽。布莱大量屯兵、训练,和登为政治中心,集山便是商业枢纽。
大理是个相对温吞而又忠实的国家,常年亲近武朝,对于黑旗这样的弑君叛逆极为反感,他们是不愿意与黑旗通商的。不过黑旗渗入大理,首先下手的是大理的部分贵族阶层,又或是各种偏门势力,山寨、马匪,用于交易的资源,便是铁炮、火器等物。
商人逐利,无所不用其极,其实达央、布和集三县都处于资源匮乏之中,被宁毅教出来的这批行商丧心病狂、什么都卖。此时大理的政权软弱,在位的段氏实际上比不过掌握实权的外戚高家,黑旗寻到段家的弱势亲贵、又或是高家的败类,先签下各类纸上契约。待到通商开始,皇族发现、震怒后,黑旗的使者已不再理会皇权。
“我们只认契约。”
“要么按约定来,要么一起死。”
大理一方自然不会接受威胁,但此时的黑旗也是在刀锋上挣扎。刚从小苍河前线撤下来的百战精锐突入大理境内,同时,渗入大理城内的行动部队发起袭击,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拿下了七名段氏和高家宗亲子弟,各方面的游说也早已展开。
生意的利害关系还在其次,然而黑旗抵御女真,刚刚从北面退下,不认契约,黑旗要死,那就玉石俱焚。
这一份约定最终是艰难地谈成的,黑旗完好无缺地释放人质、退兵,对大理的每一分伤亡交付赔偿金,做出道歉,同时,不再追究己方的人员损失。以此换来了大理对集山边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也默认了只认契约的规矩。
有了第一个缺口,接下来虽然仍旧艰难,但总是有一条出路了。大理虽然无心去惹这帮北方而来的疯子,却可以卡住国内的人,原则上不许他们与黑旗继续往来行商,不过,能够被外戚把持朝政的国家,对于地方又怎么可能拥有强大的约束力。
两百年来,大理与武朝虽然一直有边贸,但这些贸易的主动权始终牢牢掌控在武朝手中,甚至于大理国向武朝上书,请求册封“大理国王”头衔的请求,都曾被武朝数度驳回。这样的情况下,僧多粥少,边贸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利益,可谁不想过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