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洛阳,本也不难。”胡六娘的短刀依旧在手。随着她五指拨弄,短刀在指掌间翻飞舞动,仿佛一团青色的光球:“只是,事易时移,情况变了。如今我却有心请裴郎在这里盘桓几日呢。”
“胡大寨主意欲何为?”裴郎君神色凝重地问道。
胡六娘吃吃笑着:“裴郎可曾听说过奇货可居?”
裴郎君摇了摇头:“裴某不过是河东裴氏寻常子弟,何来奇货之说?”
“裴郎纵不曾公开身份,我也能猜出几分。伏牛寨与河东裴氏往来非止一日,对于裴氏人物如叔道公、道期公、逸民公诸君的家系渊源略知一二,并不曾听说过有裴郎这么一位少年才俊……”胡六娘翻手收起短刀,漫声说着向裴郎君走去。王德、卫选等几名护卫立即悄无声息地移动了位置,隐隐将她隔在外围。
胡六娘稍退了一步,继续道:“倒是裴道期公的幼妹,元康初年嫁给了高密王世子。这位高密王世子本是宗室疏宗,袭爵五千户侯而已。岂料数年之后,朝廷诸王相争,波诡云谲。高密王世子步步高升,如今竟然成了当朝执政权臣,受封为东海王。裴道期公之妹便成了东海王妃……”
“够了!”裴郎君叱道。随着他的叱喝声,护卫们锵然拔刀,做出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姿态。
胡六娘加快速度道:“裴妃育有二子一女。二子皆庸碌人也,毋庸多言。其女受封竟陵县主者却不寻常。据传闻,这位竟陵县主不仅生的花容月貌,更兼精明强干,英武有担当胜于须眉,堪为东海王得力臂助。东海王与其它宗室诸王之间的折冲,多赖竟陵县主之力。”
护卫们手持利刃迅速逼近。胡六娘步步后退,话语丝毫不停:“我听说,这数月来洛阳波诡云密,各派彼此惨烈斗争。东海王有意于尽废禁军,彻底压制朝堂。为此,他派遣了最为信赖的竟陵县主前来,以获得并州强藩东瀛公的支持……谁知道东瀛公是个废物,这么快就丢了并州,反倒将我们千金之体的县主丢在”
待到这番话告一段落,胡六娘的后背咚的一声撞上了照壁。王德带了四名护卫呈扇形将她围在垓心。这些护卫都是数十年纠集的精锐战士,无论个人的身手还是配合作战的默契都无懈可击。五把长刀封死了胡六娘每一个行动的角度,雪亮刀光只在眼前弄影,
然而胡六娘明眸顾盼,表情似占尽了上风一般,她轻笑了几声,扬声道:“不知我说的可对么?竟陵县主?”
裴郎君的神依旧色冷峻,脸颊上却透出一抹晕红,也不知有几分怒,几分惊,抑或还有几分因身份揭穿而带来的羞涩。当她再度开口时,嗓音变得清脆了许多:“胡大寨主,好见识。”
这便是承认了胡六娘所指。裴郎君的真实身份,正是被当朝执政权臣,太傅录尚书事东海王视为掌上明珠的竟陵县主。这般身份的贵人白龙鱼服,着实罕见。若是往日里也还罢了,但眼下的局面,如果伏牛寨擒下竟陵县主献给匈奴,那可就大不妙之至。
伏牛寨虽然不以武力著称,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险峻的地形为凭借,想要围捕竟陵县主等人简直是易如反掌。除非抢先制住胡六娘,以这位大寨主的性命威胁,才有可能换取一线生机。
王德心念急转,立即出手。长刀发出剧烈的破风之声,向胡六娘的左肩砍去。
他是东海王司马越府中侍卫的佼佼者,是精通刀术和拳脚的高手,不然也不会成为竟陵县主随身护卫之首。这一刀去势虽猛,其意却在迫使胡六娘向右闪避。而王德的左掌呈虎爪之形,已然蓄势待发,务求一击制敌。
然而他毕竟低估了胡六娘。眼看长刀直落而下,胡六娘却不闪不避。她手掌翻动间,一抹淡淡地青光闪烁,只听得“哧”地一声轻响,王德掌中长刀已自断为两截。
胡六娘的那柄短刀,竟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王德吃了一惊,原本预备的后招全然无用。他反应极快,立即大喝道:“动手!”
胡六娘武艺不俗,更有利刃在手,不是轻易能拿下的。既然如此,唯有众人齐上,力争迅速获胜。哪怕在过程中对这如花似玉的美艳女郎有所伤损,也顾忌不了这许多了。
随着他的号令,另外数名护卫一齐冲上。
胡六娘虽持神兵,一次毕竟只能当一面之敌。而这些护卫精通联手配合杀敌的技巧,四人分从四个角度迫近胡六娘,立即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胡六娘的应对策略非常简单。她将短刀收入袖中,轻轻地拍了拍手,身后的照壁轰然倒塌。
巨响声中,浓烟腾起。数十名彪悍汉子手持长枪大斧,齐步跨过断壁残垣。
“回来!”随着竟陵县主一声号令,护卫们闪身急退。既然伏牛寨早有准备,他们如若不退,立刻就是乱刃分尸的下场。
弥漫的烟尘之中,胡六娘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她从另一边袖中取出方绢帕,拍打着身上、脸上的尘土,大发娇嗔道:“张老头!你搞这么大动静干嘛,想要呛死老娘么?”
张寨主手持一柄铁椎,嘿嘿憨笑了几声:“大寨主,这些人怎么处置?”
胡六娘踮起了脚尖,望了望被护卫们团团簇拥在中央的竟陵县主,不经意地挥了挥手:“莫要伤到县主,其余的人尽数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