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此时的脸色,比月留衣还要白上几分。
云寂站在最前方,他手中拿着晏海的那把短剑,深深地吸了口气。
下一刻,就在蝴蝶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跳到了那无数六角形组成的眼球之前,一剑刺了下去。
剑尖在碰触到眼球的刹那,凭空冒出了黑色的火焰,落到了剑身上面,然后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月英可怕的尖叫声响彻四周。
云寂手上发力,将遇到阻滞的剑用力往下刺去。
他的衣衫与头发在风中飘扬而起,浑身被黑色的火焰裹挟,在蝴蝶的眼中映出了无数倒影……他的脸颊之上缓慢地出现了第三道裂口。
晏海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缕紫黑色的鲜血从嘴角流淌而出。
他连忙侧过头,抬起手擦拭干净……
“月翠微你……”月留衣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不要多嘴。”他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月留衣。
月留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好像快要把那怪物杀了的云寂,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涌起了十分不妙的预感。
云寂把剑从蝴蝶眼中抽出来的时候,那些原本围绕在他四周的黑色火焰突然凝聚到了一起,从那个伤口中鱼贯而入,全部都跑进了蝴蝶的身体里去。
蝴蝶的身躯猛地一震,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月英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接着突然没有了声音。
月留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可怕的惨叫,这让她觉得断臂之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了……
“月翠微你……”她勉力站了起来,踉跄着抓住了晏海的胳膊。“你身上的血毒……”
“管好你自己。”晏海的脸色白得可怕,但语气依然十分平稳:“我没事。”
“你把我的血毒逼到了手上,再把我的手斩了,所以……”她用力地喘了口气:“所以刚刚血毒被催发我才没事。”
“不用谢。”
“我他娘的不是要谢你!”她用力握紧了晏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月翠微,你是怎么回事?”
“命捡回来了,怎么还这么多事?”晏海不耐烦地想要甩脱她,但却低估了她的韧劲,只能告诉她说:“我的毒早就解了。”
“放屁,你当我是猪啊!”
“也差不多。”
“月翠微!”她用力揪住了晏海的领子:“按理说你只有比我更严重,怎么可能……”
“你看到的这些,难道能‘按理说’吗?”晏海不耐烦地打断了她:“那你‘按理说’一下,如果血毒未解,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月留衣被他问住了。
晏海从她腰间抽出暗藏的匕首,放到了自己的衣袖里,然后推开了她。
云寂跳下了巨大的蝴蝶。
他转过身,朝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晏海走去。
黑色的火焰在蝴蝶的体内炽烈燃烧着,他能感受到那种直接传递到自己灵魂深处的雀跃。
它们正以这只蝶妖的万年修为作为燃料,剔除掉那些杂质,将纯净的力量提炼出来,再彻底吞噬干净。
虽然这些黑色的火焰是他魂魄的根本,但是对他而言,这种获得并不能使他真正地感到满足……
“晏海。”他一步一步地朝晏海走去。
黑色的火焰断断续续地从蝴蝶的体内逸出,向他追了上来。
这些火焰回到云寂身体里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闷哼。
又一道仿佛被利器划破的伤口出现在他完好的另一侧脸上。
这一道伤口,比之前的那些更深,也更长……
这个凡人的躯体……
第189章
余所历之事,其神怪也,欲与人说,谁信乎?
纵信之,则又奈何?
唯恨与君缘尽,未言别离,徒增伤感。
晏海等待云寂走到面前之时,突然想到了这些话。
这是木菲写在那本手札最后的句子。
她到最后,并没有真正告诉所爱之人实情,而是选择了一个人面对。
当时看到这里,他觉得木菲有些愚蠢。
她的恋人武功极高,两个人说清楚了再好好计划计划,那就是一个很大的助力,也不知道木菲什么要对他说谎。
在他看来,木菲把恋人赶走完全是一种故作姿态、愚不可及的做法。
喜欢爱慕,不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吗?
“一起”的意思,不是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吗?
不这样做的话,恋人迟早会变成别人的,迟早把她忘了,那她一个人去死,岂不是太吃亏了吗?
你觉得此情不渝此生不忘,但一生太过漫长,纵然此刻爱得再真诚,你也永远不知道那个好像是能够生死相随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心意。
人心隔着无数重山,可能你一放手他就不见,还再也找不回来了。
木菲在晏海眼里十分可笑,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他很聪明,也很小心。
他不介意为喜欢的人受一些苦,但那要值得,要有回报,还必须是在“他是我的,我们终究要在一起”这个基础之上。
而且,不能长相厮守,那就共赴死亡。
总之,是要在一起的……
“晏海。”云寂站在他面前,低头问他:“你在看什么?”
“你的脸……”他伸手抚上了那些伤痕,将云寂的脸捧在掌心。“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