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地问:“君非烟,是你?前晚,你陪着皇上?”
这话如一把利剑直刺心窝,凤歌张口结舌,呐呐不能语。
他背后的汗水重重地湿了衣袍,面颊上、头发上一颗颗汗水还在不住滴落,在马前印出一个小水洼。
月华皱着眉,好像忍耐着无限的苦楚,一双剪水球瞳慢慢盈满了泪水,这泪光在艳阳下闪光晃动,如一滴滴晶莹透亮的珍珠,挂在眼睫间,略微一眨,眼泪顺着脸颊涔涔而落。
他脸上有惊惧,迷茫,不信,倔强,绝望……种种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反倒变得面无表情。
他俩的视线绞在一起,打了结,怎么也分不开。
多年来相依为命,有过无数美好时光,销魂的,快活的,忧伤的,彷徨的,似乎都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那些风花雪月、生死与共的记忆,已成往事。
月华将徒弟黯然伤神的模样,一点一滴地收入眼中。
他是玲珑灵慧之人,心里已有了答案。
那年春寒料峭,他偶遇飘零流浪的少年凤歌,将其带到逍遥宫,手把手教导武功,探讨人生,亲昵嬉笑,斗智斗心,情缘深长。几番生死援救后,他的满腔情爱不知不觉投入到凤歌身上,从此,为他欢喜伤神、为他争锋失态,竟抛开了师尊的体面,甘愿做他房内人。
月华的一颗心,血淋淋地疼痛,唇上的微笑淡淡晕开,如寂寞夏天的最后一抹晚霞。
他一言不发,将玉笛重新置于嘴边,吹奏一曲《离歌》,夜正央,昙花吐艳,萦绕着在心头的爱意,在荒凉的沙漠,渐渐枯萎,问世间,此情可否天荒地老?
凤歌唇瓣失去血色,握剑的手如筛糠一样抖得厉害,衣袍子也簌簌作响,面色灰蒙蒙的,亳无生机。
平日里,他英明飒爽,此刻犹如利剑戮颈,进退两难,仓惶不安。
他漆黑眼珠里,只余一片乌沉死气,凝望着悲愤交加的月华,心里有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对不起!”
月华垂袖站在树梢,面目笼着迷蒙的金光,他的眼瞳却不透光亮,毫无波动地静视着凤歌。他容颜绝美,掩不住凄切戚廖,讥诮地笑道:“君非烟,你好手段!要了我的身子,还假惺惺地赶来,是想把我的心也剜出来吗?”
第44章西山之祸
几句重话,情真意切,夹杂着多少难堪和不甘!
听在凤歌耳中,简直是震耳欲聋,一字字惊心动魄,恍若扇了他十几个巴掌,让他无地自容!
他本是深情重义的良人,却成了卖身求荣、卑鄙无耻的薄情郎!
曾经刻骨铭心的恩爱,一朝成齑粉。
月华捂着胸口,只觉痛彻心肺,血腥味上涌,嘴里满是咸咸的鲜血,他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吞下去。
这时,李内侍不耐烦地捏着嗓子叫唤:“君大人,还不快接旨谢恩。”
“如果不接呢?”凤歌漠然问。
他空洞的视线移向远方,绿树苍茫,藤萝蔓缠伏满半山坡,身畔芳草萋萋款摆,秋风送来微香,陶然醉人,仿佛身处于世外桃源。
然而,满山黑沉沉的士兵,舞戟持剑横枪,提醒他,这里是血腥的森罗地狱,稍有不慎,月华等人就可能遭遇不幸。
今日之祸,因他而起,月华是受他的牵累啊!
李内侍身后有人出列,乃是禁军副统领张琦,他手中宝剑遥指月华,厉声喝道:“众将士,皇上有令,君大人若执意不归,就将他身边之人斩立决!”
满山遍野的军兵齐声应和,“是!”
树林间的弓弦崩紧,箭头寒光闪闪,瞄准月华等人。
情势一触即发!
林公子一直冷眼旁观,见双方剑拔弩张,便轻咳两声,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塞到凤歌怀里:“非烟,你若不想害死那位美人,就赶紧领旨,免生祸端。”
凤歌何尝不知其中道理。
他若当众剖白心意,表现出款款情意,只会断了月华的生机。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试问,当今圣上怎么会放过自己的情敌?
今天这个局,就是逼凤歌与月华恩断义绝……
凤歌赫赫苦笑,仰头望向月华,丝绢般黑发随着身体颤抖:“对不起,是我负了你!过些日子,我再来探望你。”
月华脸色白得透明,泪盈于睫,声音沙哑破碎:“不必费心了,君大人,我们就此别过,祝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段修一手携元昊,一手扶着月华,跃下高树,刚一落地,禁军张副统领指挥士兵跃马上前围阻。
“放肆!谁也不许胡来!”凤歌满腔激愤无处发泄,长剑蓦然挥出,快逾闪电,直取张副统领眉心,剑势如奔雷,隐隐带着电闪雷鸣之声,寒光唰的闪动,张副统领僵坐马上,稍后尸体坠落马下。
李内侍惊恐地干嚎:“饶命!”
凤歌举剑至半空,剑尖滴血,缓缓扫过四周:“谁敢阻拦,休怪本官无情!”
他官威逼人,阴气森森,黑瞳中有一团火焰在跳动,嫣然一笑,倾城魅艳绝天下。
众位将士鸦雀无声,垂眸不敢直视。
风云两位暗卫架起月华,沉声退场:“大人保重,告辞!”
凤歌问:“李内侍,你的马车呢,可否借来一用?”
“在树林边……请尽管用。”李内侍吓了个半死,只想尽快夹着尾巴逃离。
风云两位很机警,将月华送入马车内,扬鞭南下,段修则抱着元昊骑马跟随。
由始至终,月华半垂着头,脚步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