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日的晚上得到了一个和老友重逢的机会。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们了,我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没有欺凌与压迫,没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在那个人生最为肆意和欢乐的时光里,我们会躲在这间狭小的会议室,只点亮一只手电筒,讲一些能将彼此吓得哇哇乱叫的故事。
我喜欢那些故事,也喜欢那些讲故事的人。
我一直都想再见他们一面。
像现在一样,和他们坐在一起,再聊会天,玩一场游戏,或者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
哪怕我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都是立体影像造成的幻觉,我也已经知足了。
我喜欢这个幻觉。
……
“也想和他们一起,迎接明天的朝阳。”
话音落下的瞬间,印桐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痛击了一下。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里响起,潮湿的空气一股脑灌进他浑浊的意识,胃里翻涌的酸水失去了控制,挤压着他的舌苔直接冲进水池里。他踉跄了一下差点一脑袋载下去,整个人就像刚被掏出洗衣机的碎布,视野里一片天旋地转,连带着空空如也的胃袋都像是被人拧成了一团。
他大口喘息着,扶着洗手池的边缘,看着咆哮的水柱在池子里溅起一片水花。模糊的意识里似乎传来了闻秋的声音,他听到有人敲了敲门,隔着门板扬声问道。
“印桐,你怎么了?”
极度强烈的惊吓尚未释放他残存的意识,印桐撑着洗手池尽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呼吸,半晌后才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没事。”
“我没事,”他在自己过速的心跳声中无意识地回复道,“就是滑了一下。”
门外消匿了声音,空旷的洗手间里只剩下水流撞击管道的轰鸣。印桐就这池子里飞溅的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面前被砍碎的镜面,毋庸置疑,他已经被迫读档了一次。
问题出在哪?
他伸手抚摸着镜面上细小的玻璃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故事讲得不对吗?
诚然他所讲的故事没掺杂任何吓人的因素,承前启后和点题却一个没落下。他的故事里既提到了这个会议召开的原因,也串联了在座各位之前讲述的剧情,顺便把“故事”和现实结合起来,强调此刻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虚拟影像造成的幻觉,而这个幻觉,正是身为“主角”的“我”想看到的。
为什么“我”会想看到这场幻觉?
因为“我”没办法在真是世界里见到这些“朋友”。
这个解释可以是双向的,要么是“我”心愿未了画地为牢,死后成了地缚灵;要么是“朋友”驾鹤西去天人永隔,年纪轻轻就没了命。横竖两方都要死一个,故事里怎么都有“鬼”了。
“鬼故事”要的就是“鬼”,有“鬼”了就不能算印桐犯规。可明显副本判定他没达成通关条件,不仅不给他提示还送他回档思考人生,摆明了不愿意接受他这个“不吓人”的鬼故事,希望他慎重思考再来一次。
印桐看着眼前镜面里那只黑黢黢的大兔子,视线在对方手里的安全斧上晃了一眼,站直身体,理了理凌乱的领口。
想不通就再来一遍。
他一边拉开厕所门,一边迎着闻秋走去。
在现阶段的**g悬疑类解密游戏中,按时存档理性读档向来是玩家的必备技能。只要hp还没彻底归零,玩家就可以进行无数次尝试,只要箱庭还是个有规则的游戏,这场副本里就一定能找到通关的钥匙(key)。
只是钥匙可能比印桐想象中藏得还深。
第二次回档进厕所后,他直接一脑袋扎进了洗手池里。
咆哮的凉水冲刷着印桐的头发,冰冷的液体向下灌进他的鼻腔,浮着一层薄雾的镜面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玻璃,有些甚至掉进了他的衣领里。
他冷得整个人都在发颤,浑身上下已经分不清是凉水还是冷汗,饥饿带来的供血不足时刻榨取着他身体里仅存的氧气,浑浊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仿佛稍微转一下,就会让他会吐得昏天黑地。
印桐扶着洗手池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神情恍惚地看着脚下的地砖。【饥饿状态】的debuff已经让他的hp降到了45,直接反映到身体上,就是差不多高烧40的精神状态。他的思维是浑浊的,意识是模糊的,主观情绪甚至无法和行动有机结合,整个人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至少怔了十分钟,或许更长,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发呆前是在想什么。
这不是个好现象。
他的视线越过纵横交错的地砖,看向散落一地的碎玻璃。
这不是个好现象。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扶着洗手池的台面硬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眩晕带来的作呕欲不断折磨着他空无一物的胃袋,挤压着胃里那点可怜兮兮的酸水,抹得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就像加了无数层蒙版的默片。
印桐在水池边干呕了一阵,抓住视野里一块晶亮的玻璃站起来,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在他的脑子还没有彻底当机之前,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通关的机会。
他可以读档无数次,他的hp却不会因为读档而恢复。
所以在生命(hp)耗尽之前,他必须要找到解决的方法。
r104不应该是这样的
卫生间的墙壁是半包的装修风格,下方是整齐的白色瓷砖,上方是抹平的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