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
“陛下——”
“陛下——”
他们进这里这样久,可算见到了奢华迷离的南顾。
歌声,笑声,乐声,无休无止。
不知哪处的银铃脆响,伴着飞舞的绸缎。笙歌,足音,烛火燎燎。
程舟一时四处观望,惊叹连连。子琀为妖,倒不怎么在意人的享乐,只是琢磨着找寻顾朝歌。
突然,灯花爆开。乐声高起,直逼云霄。疾风吹云,庭中舞姬甩袖。
曲愈急,舞愈烈,足音咚咚,人影重重。
繁花,红唇,脂粉香气。
裙摆,水袖,摇曳腰肢。
行到急处,忽听铮然一声。
曲停,舞落定。
两侧舞姬折腰,托起正中一个。那美人握扇,欲现还遮。端的是眼波如水腰如柳,唇如丹朱面如花。
四周人无不赞叹,子琀却一愣。他的眼从舞姬的脸上剥离,抬起。
那后方——
暗夜深深,皓月如银。
华服,玉面,衣上红纹如火。
那人坐在夜下月中,坐在靡靡之音、坐在重重繁花里。身旁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微微挑眉,修长的指抵着杯盏,轻轻一晃,飞溅出一滴酒。
顾朝歌。
他从未看清过他长大的模样,然而那一刻,他就觉得他是顾朝歌。
子琀走了两步,穿过人群,穿过舞姬,来到了顾朝歌身旁。
他身旁有人小声道:“说来,她同当年贵妃,还真有几分相近。”
“可不是,王大人下了好大功夫。”
顾朝歌一言不发。
他支着头,看皇帝乐呵呵下来,乐呵呵将舞姬抱起。四周人神色不变,却于这纸醉金迷间分外晦暗。
顾朝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肤色偏冷,几近月色,反衬得衣上红纹愈烈,愈像一团怒放的焰火。他的眼与皇帝不像,也不像太子,应当来自他早逝的母妃。不是凤目,也非杏眼,介于二者之中。动静间眸子半敛,华美至极。
“是了,二殿下。”身旁人笑道:“太子殿下怎么坐得这样远?这大好的日子,笑都不笑一下?”
顾朝歌挑眉一笑,半字不肯多说:“与你何干。”
对方被冷不丁一呛,噎得说不出话。
顾朝歌起身,将酒杯一掷。玉石落地,碎裂成片,淹没在歌舞声中。
身旁有宫人上前,将碎片收拾干净。他看也不看,出了席位。身后人笑了笑,扭头与旁人交谈起来。
那一厢,顾朝歌打发了宫人,才离歌舞声,便见慕千山。慕长公子高了,还是一般黑。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怎么出来了?”
顾朝歌见着他,明显一愣,继而答:“里头无趣。”
他绕池塘走了两步,手一撑,坐到地上。
慕千山站到他身后,笑道:“想当年,我便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你。”
“是啊。”顾朝歌道,“你还救了我。”
远处载歌载舞,近处满池蛙鸣。天地之大,偏就没一方寂静。
顾朝歌道:“提这些也无用,我帮不了你。”
慕千山顿了顿,继而道:“好朝歌,太子最宠你,你同太子说——就说军饷告急,再这样下去,将士吃不饱饭,边境会吃不住的……”
“怎么说?”顾朝歌打断他,烦躁道,“我皇兄还叫我说——”
顾朝歌停住,不愿多说,慕千山却紧随其后:“太子叫你说什么?是不是求皇上?”
“是不是说穷兵黩武,是不是叫裁军,叫减税?叫拿军饷济灾民?”
顾朝歌:“我不知道。”
慕千山急了:“是不是?我一回来就听说了——百姓吃不上饭,他就从军饷里头扣?怎么,将士就不是百姓了?将士就饿得?”
“所以朝里才有人叫裁军。”
“屁!裁军?北狄还没端了,就裁军?”慕千山火气上头,“他知不知道那些蛮子不收拾了就会自己打上来?他知不知道年年死多少人?裁了谁打仗?你妈吗——”
他没有来得及骂完,顾朝歌已经一拳打在他腹上。用力之狠,差点打得他吐出来。好在慕千山久经战场,反应迅猛,飞速伸手,接住顾朝歌第二拳。
顾朝歌顺势逼近,冷笑道:“一、谈吐放尊重些。二、你该分得清什么叫受宠,什么叫实权。”
“你父亲与我皇兄争执已久而未决。朝堂走势,又岂是几句话能定的?”
慕千山只听了第一句,就猛地涨红脸:“不是,我没有要侮辱谁的意思——我只是边塞呆久了,有些,有些——”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二人愣住,转身就跑。才近几步,就听闻人喊:“有刺客!刺客!”
庭中大乱,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气。玉盘落了满地,佳肴作泥。
子琀跟来,听程舟道:“前辈你去哪了,这里头有宫女下毒。”
他指着远处一个翻倒的臣子,那人已神志不清,晃着在地上爬:“也不知是怎么成功的,毒倒了几个,但毒不重、没什么大事——”
“啊!”
惨叫连连。
程舟补充:“然后就有宫人突然开始四处砸人。这帮人喝得醉,真砸死了几个。”
慕千山脚一踩,飞起一根树枝握进手里,震开一个拿瓷器砸来的宫人。树枝一戳,就将人捅了个穿。那宫人捂着脖子,踉跄两步,倒地不起。
慕千山侧身挡住血,低声道:“二殿下,跟好我。”
顾朝歌眉头紧皱,抬腿